这是一片慌滩,看不到边际。沙子和黄土参合的土地,零星地长些耐旱的草,一个不挨一个,显得孤单和寂寞,仿佛银河里点缀的几颗星星,更加耀眼和明朗,让这空漠、辽远的戈壁有了几份绿意和生机。
在这空旷的荒漠里,有一条细细长长的路,像一条带子,蜿蜒而又飘逸,把慌滩切割成两半,指引着路人要去的方向。一辆绿色的吉普车,在这条路上飞速地疾驶,四野空空荡荡,空荡的像一个求助的人抓不住一根藤萝,孤独和寂寞属于戈壁。我的眼睛曾定格在这荒凉的旷野里,那零星的绿草,在记忆里长了几十年,如今还是曾经的模样。
我就坐在那辆车里,那辆车里还坐着我的母亲和父亲。我不知道我们要去哪里,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初要带上我?坐在吉普车里,看着荒凉的旷野,我感到新奇。毕竟是第一次出远门,有着更多的好奇和美丽。那时候父亲是连长,他有权利用这样的车。多年以后,我经常想到那条路,在我眼里如飞舞的丝带,似梦似幻的浮现。我清晰的看到,那辆绿色的吉普车又在那条路上飞驰,我似乎又回到了空漠之中,我感到更加的空寂和孤独。
那一年我几岁,已记不清了。蒙蒙胧胧有了记忆,也许是六、七岁吧!我不知道,那时的母亲和父亲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自己长的什么样。只记得曾经有个事情发生过,就在那戈壁,在那条流淌的小河,还有那座孤单的楼房里。记忆总是清晰而又模糊,我总是走在梦里。
吉普车疾速地飞驰,在一条小河前放慢了速度。河水浅浅的刚刚盖住鹅卵石,清清冽冽的水像透明的镜子,可以清晰地看到各种石头的形状,哗哗作响的声音,像唱歌一般快乐的流淌,我要是能够下来玩忆会多好。我把头伸出了窗外,车轮碾过溅起一尺多高的水花,我用手试着让水花打在手上。现在我想,那时我能为坐上车出去,一定是快乐极了!
我不知道我们要去哪里?我几乎不记得小时侯母亲给我说过什么话,甚至有没有把我在怀里搂过,更不知道他们是怎样爱我的,对父母的记忆很少,几乎陌生。我们姊妹四个,我老大,弟弟和妹妹在父母身边,我在外婆家。这一生让我遗憾的是,和父母相处的时间太少。自我懂事起,没有享受过母爱,更是很少和父亲沟通,但我懂得了什么是亲情!
我们来到一座楼房前,四周用围墙圈着,似乎什么都不挨,空空荡荡,楼房显得孤孤单单,像旷野里一个高耸的标志。我们进了一个门,门里有个院子,院子里边有一座楼房,两个石柱撑着门楼,门楼前有两棵树,矮矮的,左边一颗,右边一颗,现在知道那叫风景树。我们上了楼,上了几楼我也不知道,父母进了一个房子,我没进去,在外边玩。
我在外边等,却不知道他们在哪里,只记得母亲喊我走时,我却找不到他们了。我噔噔地朝楼上跑,没人!我紧张急了,呼吸急促起来,又朝刚才站的那个地方跑,还是没人!,我害怕了,便大哭起来。他们把我丢了?我在想,他们把我丢了!我又急忙朝楼上跑,我边跑边哭,实际上我已经不知道我是要上楼还是要下楼了。我的哭声越来越大,响彻了整个楼房。当我听到,母亲喊我名字的时候,感到安慰了许多。我顺着声音跑去,看到父母站在门口等我。记得母亲对我什么都没说,没有一句安慰的话,没有一个爱怜的举动,好象还在笑我,似乎觉得我很傻。如今我还能依稀看到母亲那时的笑容,那是一种善意的笑,爱怜的笑,刻在了我这一生的记忆里。
看到父母,我不哭了,心里塌实了许多,也渐渐平静了下来。母亲没有拥抱我,我也没有像其他孩子那样,扑到母亲怀里像一个受伤的小鸟委屈的哭泣。我常常在想,那时他们要是把我丢了,我不知道我命运将会怎样?在我一生的记忆里,那次把我丢了,我被丢过一次!从那时起,我学会了坚强,学会了忍受,学会了保护自己!
吉普车又朝回走了,我还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早已没了来时的兴奋了。我似乎也没有朝窗外看,也不知道车是怎么走的,想自己被丢了的害怕和无奈,还有他们的莫不关心!回家的路上,父母在说刚才看病的情况,我才知道我们去的是医院,是给母亲看病去了。原来,母亲那个时候就身体不好,直到她四十二岁的时候死与食道癌。
这么多年来,我脑子里总是出现那片慌滩,那条孤独的路,吉普车疾驶的样子,小河清幽的水,鹅卵石粼粼的波光;还有那座楼房,门前的树,我奔跑的楼梯,和母亲那微微的笑。我像是在做梦,那情景总觉得是在梦里见过,像一个童话,从来没有感到真实过。依稀朦胧的记忆却是这样真实,却又是这样的不真实,当那一片景物出现的时候,我像在看海市蜃楼里的景观!
这么多年来,我无意中就走进那迷离的景观中,总觉得是在做梦,而它真真实实发生过,而我从来不觉得那是真实的。像一个捏造的故事,像一段美丽的童话,而它却是真实的我不相信真实的梦幻!
2006。10。25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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