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从千年中醒来。消魂漫步于曾经的庭院,芭蕉无语,楼台空空。问那一对彩蝶何在?飞过了回廊?飞过了荷塘?继而飞进了往日的繁华?或是飞到了不朽的琼瑶?小径幽幽,斜阳晚照,静下来了,我只听见落叶飘飘。
是谁在叹息吗?从那空旷的高堂,从朱红沉重的大门,接着艰难迈越过高高的门栏,飘向那一线的石径。切莫要指引我去!我知道接下来会是那一地老砖,几块碎骨,我知道接下来是老砖旁的新冢,新冢上宽宽的墓碑,墓碑上细细的裂缝,裂缝里塞满了如今的钱币。那一缕烟曾从哪里升起?芳草凄凄的江南的春光里彻骨寒冷,你们就那样不舍的环拥着,亲吻着,爱泪交加着打开了一扇神话之门?翩翩蝶蝶就那样潇洒地争脱了尘世的牢笼?那么这一声叹息呢?过往的香火里有无数颗虔诚的心,虔诚的心上有千万个结,深深一跪啊,你们是否能给他们一个预示,让他们在离与合,生与死的纠葛中得到你的指引,继而也往那与世无争的路上去?英台啊!今日为何你还躲在梁兄身后?他们称你为义妇,这称呼从何而来?既然如此缠绵悱恻,既然如此家喻户晓,奉若神明,我便不再信,我便以为你们本就是情深义重恋的爱人,便认为自始至终你们就一起同眠在这青砖古瓦中,便祈祷你们最后化成了恩爱的蝶。
秋风絮絮下的长亭,一池败落的荷花。那青水,游鱼应难如旧,桥上的烟波里那一株枯萎的桃花你应无缘见识。我觅着那十八里而去,在草桥恍惚。桥非草,草非桥。往日你们送别在这里可留下了什么话,那鸳鸯呢?鸳鸯死了?既然鸳鸯已死,你们又以何为凭证?当日的梁兄如此愚钝伤了妹妹的心呐!若如今你们飘飞于这昨日的故地,看到那一蓬青竹夹杂着枯萎的桃花,而桃花树下又有一个现在的我在夕阳下冥想,你们可会笑我?留下几句当日的话吧,让我也能想见这千古史话中的绚烂一瞥。
我依你的足迹寻觅我的足迹,到你寂静的楼台。忽闻那一声传报:小姐,有一位自称梁山伯的公子求见!我看见绣楼上的嘈乱来回的脚步声了,我想见英台从闺楼上淡淡的笑了,那一帛绣花图跌落地上。许久楼台上便有一位潇洒的佳公子,一个如玉的美小姐的久久凝望。他们四目相对的时刻应带着稍许的惊异与思念,含蓄着多点的羞涩与热切吧。仿佛那一刻时间也起了嗔责:你怎么才来?漫漫一握,梁兄此时当恨自己的愚钝了吧。同窗多载怎不知得英台原是个美娇娘?梁兄啊,梁兄,真好一个无心郎!那日送别,明说暗示多少回,你怎就如此木讷?如观客的我在那一段都忍不住狠狠跺了下脚。
相见争如不见,这一遭去了,谁不绮梦翩翩?梁兄当是如此痛苦,一介布衣,家财万贯,破屋穷窑,琼楼玉宇,这一比又岂是姻缘之合,朝暮之燕呀!而谁又能说祝老爷之过?谁又可唾弃这父母之命?且不说当初,就是如今给你了天大的自由尚还有人做贫富之别,尽攀花折桂之能。只是苦了英台呀。
究竟细节终不可多说,文才之好,文才之劣非文才之过。结局如此,也无可非议。还是那一句,想死了祝英台,求死了马文才,困死了梁山伯,成就了个千古绝唱。就算蝶儿翻飞到此间岁月也只能看到这千年香火,千年祭奠,来者众志成城,去后呢?又几得此中真谛?
我也是若梦一般来了这里一遭,梦呓般说了以上少许,自觉切不可如照猫画虎把个中之情节写得那么清楚,毕竟这只是一个梦呀,谁都乐意做,谁都可以做,谁都可以做过不提。
而我终究轻轻地来过,漫步过凤凰山,也触摸过双映井,在老气的树藤下做过一个梦。
而梦终究是梦,梦中物是人之所求,而非人之所为。这前年绝唱也是一道人性上的伤。有人成过自觉其中艰辛,有人看过也觉当中真挚,也有人心中爱慕却越不过那道遗留万载的坎,终有心之人必然也为此而伤过。
于是那么多人对这如此难以忘怀,从一个传说到一个民族的箴言,只要这人烟不绝,这绝唱犹将幽幽婉婉相伴永远。
犹如这故事是真是假,这彩蝶去向了何间已不再有任何意义,但这渴求真爱的呐喊却永不会绝于青史。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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