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春天的天空那么远,我还是在十月的末稍抵达了风的中央。这不是梦镜,是我的诗歌插上了翅膀,风信子吐出了好看的紫色清香。
“停车坐爱枫里晚,霜叶红于二月花。”那个写诗的人的名字我很模糊,但那诗写的就是我们澧洲的秋景。如今我想有诗人千年前的情怀,但现实不许我回到古典的盛唐。
夜就那样来了,风铃的佩环叮噹让我在一首诗里醒来。澧水下游长出美丽夜雾,她的上游一定连续连续下过很深的雨水。据说澧水的源头接着洞庭以西,我总是认为我的前世是水妖,携洞庭水而来,看管澧水的去向和蜚云塔的钟声。寺庙的香火一直冷冷清清,却不曾断裂,一如多年来的行走的文字,以缓慢流淌的姿势延续着自己的去向。
我完全可以抛开尘世的烦恼,不去理会澧洲的月亮是否穿过了水竹居巷的荒凉。许多没遗忘的时光在记忆的城里风声水起,当星斗倾斜,澧水渐渐清凉,我如何能避开满城青灰的月光和远处清澈的钟声?
青苔已经长到我朝西的窗下,水墨一样浸透夜色的苍凉。我完全可以唱一些轻快的歌,或者听一些强劲的西方曲子,是窗外的风声走露了窗子的秘密,让我再此跌入弦声的寂寞。既然风在弦上一生走动,我为何又不能敲着木鱼眺望蜚云塔的钟声。
写字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一首诗孕育了很久,若能安全分冕,是我一生的幸福。我很想对自己写过的诗歌做个详细的统计,许多次开始,许多次放弃。一件事没有终了,为何急于整理“功绩”?一种情绪还在路上,为何要阻拦倾泻的月光?
千万不要责备我的用了华丽和虚伪的辞藻,我必须利用那些缥缈的泡沫掩饰我内心的慌张。许多真实的情趣和实在的渴望,仅仅是用一些文字不能解决的。也许,我该重新擦亮一盏渔火,让澧洲的月亮饱含温情。
爱情永远是横在前方的梦想。阳光下的蔷薇那样明亮,如一个明亮的梦蛊惑着我的情绪。儿子叫唤的声音落入我忘形的柔软,我不可能重返年少时绽放的时光。不过,时光容许我在花朵开放时虔诚打坐。
我不去寺庙已很多年,但我打坐已经很多年。我在一种声音里渐渐归归清澈,“他”从窗前经过,恰巧遇见我最美丽的表情。我想我们都有着愉悦的心情。写字的枪手问我:“那个永恒的异乡人,那个他,在你的诗歌里频频出现,将来你怎么面对你的夫君。”我很想含而不答。
那个永恒的“他”,只是一个梦,我必须有那么一个梦支撑着我的日出日落。至于过多的解释,我已经厌倦很久。若人我的夫君爱我,那么会爱我多年的梦想,爱我多年来的雨雪风霜,他应该知道,我最最渴望拥有的是一个真实而遥远的美好——写自己喜欢的诗歌。
其实寂寞也是一种幸福。当它成群的风的姿势涌进来的时候,我的将近凝固的水墨跳起了长袖的舞。这个时候我可以关上窗子,走出屋子,与孩子结伴到达垄上。
不再年轻的张明敏唱着《垄上一片秋色》:枝头树叶金黄,风来声瑟瑟……我选择夜晚聍听叶子离开枝节的声音,是因为白天我不忍目睹落叶飘零的过程。其实,叶子是渴望坠落于泥土了,黑土地才是它们的故乡。
霜来了有几日,庄稼披上了白纱,味道也浓了,香也更甜了。我说这些话,恐怕只有家乡的亲人理解,绝对不含半字的虚假与骄情。你看,我真的唱起了那首儿歌……
秋天到,秋天到,园里蔬菜长得好。冬瓜披白纱,茄子穿子袍,又青又红是辣椒……
我的故乡在我的脑海里如月慢慢升起。许多黑鸟飞过,却不曾见过我搜寻的那只。其实我很愿意那样伤感,很乐意迷失月色童年。你看,我如下安然。我在未曾老去的夜色里聚精会神地自迷于这种平静与温情,慢慢脱下如蝉的轻衣。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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