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称呼母亲为“娘”。
学校里,同学们都叫“妈妈”,我却称呼母亲为“娘”,心里老觉得别扭。第一次从学堂里回来,一进门,我拉得很长地喊了声“妈——咪”,结果得到的是:“妈什么咪,再叫妈咪看我不收拾你”。一阵愕然后依旧老老实实叫“娘”。
那时的我喜欢捕鱼,其实就是用一个小小的网兜下小溪里抄,运气好能收获几条半个手指粗的称之为“菩萨郎”的小鱼,养在罐头瓶里很是好看。暑假的一天中午,小一岁的表弟与我商量着要去墨江河里捕鱼,这可吓坏了受母亲之命看管我们的姐姐,不让去是肯定的。半个响午,拿着网的小手直痒,乘姐没注意时我们迅速往外遛,姐毕竟是姐,还没出门就把我俩逮住了。为断了我们的决心,姐要表弟交出渔网,表弟当然不愿,两人争执不下,谁也没能从对方手里抢了去。这时,因为害怕姐向母亲告状,我过去叫表弟将网给姐,表弟见状,以为帮他,胆子一壮,将网一甩,抢到手了,做网柄的铁线也从我的鼻孔直穿进去。这下坏了,血流不止,吵闹声把大人们从午间小睡中惊醒。
父亲当时在学校学习,房里出来的是母亲,看着血流不止的我,怔了几秒钟之后和其他前来帮忙的邻居们对我先进行简单的处理,然后将我抱起,以我从没见过的速度往医院里送。即便是上了学,母亲也常常抱我,但在记事以来,母亲抱着稍显肥胖的我总是觉得乏力的感觉。那天,我轻飘的躺在母亲的怀里,感觉象是飞起来,那是不太顺畅,有点颠簸的飞着。医院不远,只有二三百米,但我在到达医院前就已经休克了。不知过了多久,渐渐的,我有些了意识,感觉周围很空旷,仿佛遥远的地方里有人在啜泣,我并没感到悲伤,只觉得那象是童话事故里的天使的歌唱,蒙胧得象是隔着一层纱,挺好听的。当我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觉得周围的一切是如此的洁白,比我的白衬衫还要白,病房里唯一显眼的东西就是母亲那红红的眼圈。
再大点,我上了初中。我与同龄人一样叛逆,港产片看多了,就偷来父亲的烟,点着火,虽然呛得难受,却也依样抽着,那感觉就俩字——潇洒(那时还没有酷这个词),但母亲可不认为这是潇洒或是酷。就因为这支烟,我被母亲从书桌前叫到父亲的书房,在父亲的默允下,由母亲亲自”执教”,我被强压着学习了一个半小时的思想政治课。为了避免再被严厉的批判,我再没打过烟的主意了,虽然抽烟的样子很潇洒。
要说吸烟因为时间短没上瘾的话,我十分迷恋着电子游戏机,游戏厅成了我放学后必经之地,过完瘾才回家。母亲不知哪里听到风声,背着我调查清楚了一切。要没记错的话,那该是星期三的中午,照例,我在游戏机厅里泡着,“gameover”,我也该回家吃饭了。起身才发现母亲在身旁,或许是我玩游戏太用神了,居然就没感到她一直站在我身边。母亲关切我快回家吃饭,有“苗笋炒猪肉”。自知理亏,我小跑着回到家中,盛好饭吃着。母亲回来时我听到了铁锁声,我才意识到暴风雨将要来临,喊是必然,嚎啕大哭把奶奶唤来了,我可是她的心肝,打在我身上,疼在她心里呀。怎奈门已被反锁,父亲又出差去了,自然没人能救我于水火。奶奶叫母亲把门打开,母亲却装作没听见,我身受着手指粗的竹鞭的磨砺,品尝着母亲为我精心烹制的“苗笋炒猪肉”。此过程中我是被打的,痛得大哭,奇怪的是一向坚毅的母亲也哭了……最终,不用保证书,我是不愿再进游戏厅了。
再后来,大学毕业了,我喜欢上一个女孩。或许母亲和我的心灵是相通的,要不怎么连我与谁待在一起她都知道。我哥知道这事,但他不会出卖我的,兄弟嘛,应该这样,我并不担心什么,只是觉得时机并不成熟,暂时不想让母亲知道而已。有天早晨起来,母亲做好早餐等我,看着饭桌上的早餐,我明白了母亲是有话要说。母亲很平淡的聊起我是否与某某女孩来往甚密,我答是的,她又问:你知道那女孩的为人吗?我挠着头答还好吧,母亲没人反驳我,只是说谁谁说那女孩作风不是太好。那年纪的我和女孩交往母亲是没意见的,她之所以这样说,自然有她的道理,我没作声,顺母亲意没再和那女孩交往下去。半年后从朋友口中得知那女孩已经进了戒毒所。
时光飞逝,我早已为人父,已经明白母亲为何坚持用“娘”这一称呼,这称呼里包含的不只是发音的不同,更蕴涵着血液里流淌着的深深的母爱。母亲那头乌亮的秀发今已白发苍苍,在我的人生道路上,母亲有过强权政治,也有过殷切的关怀,和父亲一同,不断地为我指引着。直至今日,我仍喜欢坐在母亲的身旁,唠唠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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