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是我最好的朋友,她怀孕了,央我陪她去做人流,我原本是不想陪她去的,我讨厌看到医院里大夫那一张张生硬的面孔和对病人不屑一顾的眼神,可是奈不住r的央求,又不忍心她的疼痛,还是陪了她去。r是个可怜的孩子,父母离异,跟了母亲,母亲又改嫁,自小就缺了家庭的温暖,几年来我们朝夕相处自是以姐妹相称,虽没有血缘关系,竟是亲情让我们姐妹情深了,看着她的无奈和痛苦,当然心疼她,同样同样也担心着她。
刚刚进了医院的门,来苏水的味道就扑鼻而来了,让人感到一阵的窒息和憋闷,r说她有些害怕,我故作镇静地安慰“别怕,没事的,我在你身边呢,一会儿就会过去,你只要睡一睡。”r瞪着惊恐的眼睛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我想将那份窒息、害怕、担心,种种地种种驱散到九宵云外。我小心的扶着r穿梭在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来自不同地方的病人和匆忙急走的大夫中间,终于找到了我们要去的科室,人好多,群群的病人已将大夫层层围了起来,看不到医生的身影,或者是r的紧张,或者是r的烦闷搅乱了她的心使她懒的和那些病人拥来拥去,所以r落寞地说:“就在门外等等吧。”我点了点头。无语,r一直都安静的坐着,可我知道她有多紧张,多害怕,多无奈,一时我竟不知该拿什么样的话来劝劝她,时间就在我的揣度和她的“平静”里流逝。大约一个小时的光景,终于听到大夫在喊r,一番询问之后,大夫就麻利的开出了单据,并告知了我们到哪里交费,到哪里候诊,终于办完了一切手续,我们便等在了人流室的门外了。又是一阵的等,大夫终于是来了,r竟皱了皱眉,我知道,她盼着大夫是想尽快的结束这些“麻烦的痛苦”;她拒绝大夫是恐惧那份疼痛和无奈。我不自禁的按了按她的手,想给她一点点力量,让她坚强些,她勉强的在她苍白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笑给我。只听大夫“进来吧”。r放开了我的手轻悄的换了双拖鞋进了去,我急急地央求着大夫“我能进去陪她吗?”大夫已不由分说的将我拒之门外。这些大夫大概对于这样的手术是司空见惯了的,所以不以为然,不足为其的,可是于这样的病人而言,她们的身心饱受着怎样的煎熬和苦痛却是这些大夫所不能得知的了……我在门外焦急的踱着步子,隔了那扇门我隐约能听到r那因为疼痛而呻吟的声音,我的心揪一样的疼痛,我不由自主的心有余悸起来,我多么的希望时间能飞一样的流逝,让这份转瞬结束r那份苦痛和我的担心,我双手紧紧握在一起不断的祈祷着“平安,平安”。
大约又过了半个小时的光景,终于结束了,大夫走了出来手里端了一个小小的塑料盆“看,做完了,挺好的,没事”他似乎在炫耀自己手术的成功若无其事的将那塑料盆随手放在了旁边的窗台上,大概是等着医院的保洁员过来清理了扔掉。我迫切地想知道r的情形,没有在意那盆里的东西,便跑了进去里屋的手术室,r仍然闭着眼睛躺在手术床旁边的一张铺着白色有着几滴无法洗去血渍的充满恐怖的床单上,一个小护士守在她的旁边很关切地问她是否很疼,我连忙跑过去握住r的手,r只睁了睁眼睛,便又闭上,痛苦的皱了皱眉头。可以想像她的痛楚,我知道此时她在落泪,哭吧,也许眼泪可以扫去你所有的苦痛。“不要紧,一会儿就没事了”护士很温和的说,以便使r和我不会那么紧张和担心,我点了点头微笑着说了声谢谢,护士便离开了。环顾这个小小的手术室,高高的手术床,各样的器械以至于使我不敢相信这都是针对于女人的,它们看起来如此的冰冷和让人窒息,那份恐惧强烈的充斥着我的思想和我的瞳孔,那份怕几乎淹没了我自己。“姐,你看到了吗?那吸出的东西”r微弱地问。我顿了顿,从那份怕里慢慢的退出来“没,在外屋的阳台上”我想她定是想知道做的成功与否,又或者是担心或是心痛。于是,我放开她的冰冷的手跑去了外屋的阳台。天,我真是闻所未闻,惊恐万分,小小地塑料盆里放了很浅的大约是清水,水里细细碎碎的或是飘或是沉在水底的红粉色类似于肉的形状物。这会是真的吗?我竟不能相信,难道,难道这就是那未曾发育和生长的婴孩?我无法将这一堆被搅烂的类似于肉的形状物与大街上那可爱的被妈妈抱在怀里的小孩子联系在一起,我被这种难以置信,无法表述的情景吓坏了,以至于我都有些想呕,我无法再看下去,我放弃了我的忍受,我只有逃离,而此时我的脑海里除了那情景之外,就剩了“残忍”一词,我突然想到了古时那种刑罚“凌迟”,是说将人身上的肉象割肉片一样一片片地用刀割下来而人却不能死,直割到几百几十刀后才能咽气。难道现在的情形与那样的情形又有何两样了呢?对于这样幼小的生命,我们有什么权力去剥夺它的生长?它的生存?它没有血,没有疼痛(焉知它能没有,只是你我怎能知的),在它还是一颗小芽之时,我们这些刽子手就用新的武器将它“凌迟”了,残忍,这怎能不是一种残忍的行径,我们这些刽子手死后定是要进地狱的,因着荼害了生灵,我并非祈求上苍的原谅,只是我记得不知是谁说过“请尊重自己的行为,尊重自己的行为就是尊重自己,尊重自己的家庭,自己的生命”……
回到手术室r依然紧闭了双眼躺在那张白色床单上痛苦地呻吟着,她听到我的脚步,竟挣扎了急切地问了一句“看到了吗?怎么样?”我还能说些什么,r的痛苦,我难过的心,都强烈的揪结在一起,可是那无辜的生命就那样被残酷的结束了生存。我不能说什么,我只有稍稍地沉默,然后:“噢,没看到,大概保洁员将她清理了。”r将头扭转了不再看我,我知道她再一次的落了泪,我没劝她。我默默地祈祷“上苍啊,请原谅她的过错;请原谅我们的残忍,请让那颗无辜的灵魂变成蒲公英的种子,四散飞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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