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多时候,都会为生活中事无巨细很多事烦心。
妻子不温柔,孩子不听话,老公太邋遢,婆婆太唠叨,头儿太严苛,同事太庸俗;卖菜的时候人家态度不好,治了一肚子气;吃饭的时候上菜太慢,等得人心燥;走路的时候被迎面来的自行车挂了一下,堵在路中间大吵了一顿,一整天做啥事都窝心;上公共车的时候刹车太急,一个趔趄跟司机吵了起来;进啥单位都要登记,很烦;工资晚发了几天,很烦;开家长会挨批,很烦;逛街没选到中意的衣物,很烦;甚至于旅游的时候走的路多了,鞋开始磨脚,也很烦;打电话没人接,发信息没有回,烦!
烦心的事,真多。
梅尔也是,烦心的事,真是多。
每日里恹恹的,本就不爱动,常常一个人静悄悄地窝在沙发上,抱了一本书,一坐一天。正看在兴头上,单位一个电话,问了这事,再问那事,很烦,常常梅尔都很火,那么点破事就没人可以做?偏来烦我?常常,打电话的同事下了不台,领导也难堪。却也拿梅尔没办法,这臭脾气谁都领教过,半分钟过了,人跟火似的,热辣辣的,任谁有什么事,只要找到她头上,恨不能把钱夹子翻个底朝天,恨不得把心窝子也掏了给人家。常常,也有被人家或有意东无意地卖了的时候,梅尔也恼火,却也只是一半分钟,过后,仍然是一幅热闹闹的心肠。但最近,这种烦,发作的频率越来越高,持续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早晨出门,下雨,又冷,梅尔缩了肩,皱眉,郁闷;到了单位,本来昨天安排好的事,那帮小年轻愣是做的走了样子,郁闷;谈好的合同条款,客户却临时改了主意,抓住付款期限紧扣不放,非要后延三个月,郁闷;送茶水的阿姨打翻了桌上的杯子,水渍印染了梅尔刚刚新换的米色套裙,郁闷;一新客户来拜访,穿了件黑色上衣,偏穿了条白不拉叽的裤子,这种天气里看着这种装扮,真是郁闷,没了任何谈业务兴趣的梅尔,喊了小蔡来打理,自已甩手出去,想去坐坐,偏想不出来可以找谁来陪,手机里存了至少有三百多个电话,翻来翻去,这会儿却偏找不到一个人来陪。
雨一会有一会无,下得漫不经心,却偏淋的人直发冷。这日子过得真是没意思,无聊透了心,梅尔心瞬间灰灰的,对啥也提不起兴致来。还是去找个有空调的地方坐坐吧,驱驱这阴湿,工作哪里能做得完呢?钱又哪里能够挣得完呢?
一个人坐在宽大的茶吧沙发上。是新开的一家,刚刚装修的怪味儿还没散尽,梅尔也不想再挪窝了。相熟的那几家,去了,坐的老是靠窗的那个坐儿,吃的,总是颠来倒去那几样,厌了,烦了。
“小姐,您一个人吗?”服务生谦卑地问。
梅尔点点头,没说话。
“这里最低消费是80,您坐那边散座吧。”服务生的口气让梅尔想骂人,咬咬牙,到底是忍住了,来坐到这就是为了消减一下郁闷,再跟这种势利东西较劲,哪值啊?梅尔咽了一肚子的火,淡淡地说,“我喜欢坐这儿。”
服务生困惑地瞅瞅梅尔,眼神里那样子好像是遇着个神经病了,却又不甘心怕这神经病吃白食。
这个位置也靠窗,宽大的沙发,亮亮的桔黄套垫,心形的抱枕是黑白相间的宽条纹,光线好,坐着也舒服。梅尔点了四杯咖啡,巴西,曼巴,蓝山,冰拿铁。服务生拿了单子,边走边回头张望,试图判断斜倚在沙发上的女人神经病的有多厉害似的。然后又带了帐单来,一只眼睛看着钱,一只眼睛却挂着梅尔,一幅随时准备要逃命的架势。
总算是把服务生给打发走了,总算可以没人打扰地坐一会了。
梅尔百无聊赖地望着一字排开的四杯咖啡,臆想着这东西如果里面掺了毒,一口气喝下去,不知会是什么样子?越想越烦,梅尔挨着顺序端了咖啡,一口气喝掉三杯,巴西,曼巴,蓝山,托盘里的伴侣孤单地陪着空了的杯子。烫,真是烫!梅尔吐着舌头,直吸溜冷气。贪婪的目光盯上最后一杯,冰拿铁,透明的杯子里,界限分明的两截,白的奶在底层,黑的咖啡在顶层。黑白的世界平和的共处,彼此辉映。梅尔烦乱地端了杯,一口气灌完了——想,想,想,人为什么要啥都要想?
或许是咖啡的作用,或许是心本就不宁,梅尔更烦了,钢琴声太闹,唱歌的小姐太歇斯底里——烦,烦,烦!有个电话也好,管他是谁的电话,随便说什么都好。前阵儿嫌单位太闹,这会儿又好像被世界给遗弃了似的,无尽的虚空黑压压地让人恐惧。
“嘀嘀嘀——”轻轻地发报声,
梅尔跳起来,扑向救命的——手机,深吸了一口气,咽了口唾沫,给自己说,管他是谁,打电话的人,我一定会记住,是客户,就好好合作以十倍的业绩去报答,如果是一般朋友,不管男女,这辈子是交定了!如果……不能再转心思了,万一给挂了可怎么办?梅尔翻开手机,只是一串数字,不是名字,看来不是熟人,失望,希冀,梅尔跌荡着复杂的情绪按了接听键——喂?
“噢,打错了!”对方迟疑了半秒,嘟,挂了电话。梅尔呆愣愣地听着手机里单调的茫音,一时有些回不神来。
“嘀嘀嘀——”又响。梅尔机械地翻开手机,是新信息提示。恹恹地查看——“如果我没记错,今天该是个特殊的日子!先问一声:你好吗?再祝愿这个特殊日子里的你,有快乐相伴!”
梅尔看了一遍,再看一遍。今天是个什么日子呢?有什么特殊呢?
想一遍,再想一遍。想了所有与今天相关的日子,还是抓到什么蛛丝马迹。
梅尔坐下,困惑着百思不得其解。
算了吧算了吧,兴许是发错了。
从包里翻出一本书,翻到第237页,一枚书签掉下来,亮晶晶地跳——灵光一闪,生日?今天是谁的生日呢?再看信息的内容,呀,今天,今天居然是——我的生日!一瞬间,梅尔有些天旋地转的感觉。
好多好多年了,生日的这一天从来就没想起来过。别人想不起来,自己也想不起来。在生日这天的之前,也会有人提及说你的生日快到了,今年好好过一个吧;在生日的这天之后,也有人提起说,哎呀,不好意思,你的生日给忘了,现在补上,然后送了大捧的鲜花,送了成套的首饰,送了杭州的丝巾,送了王府井的锦缎。梅尔常常对着这礼物哭笑不得——也不知妈妈生孩子的时候,是不是可以随便挪日子?
常常,那些礼物在储物间堆了,然后过不了多久,梅尔便一个个转手送了人,原包装也不消拆,只需要抽掉夹在外面的生日祝贺卡片就成。
这一刻,居然,就有这样一条信息,说,如果我没记错,今天该是个特殊的日子!
梅尔认真的回忆,发信息的人是怎么样知道这个日子的。到底给想起来了,是五个月以前一次闲聊的时候,不知说起什么,顺口提了一下。
却,在今天,就有了这样一条信息——如果我没记错,今天该是个特殊的日子!
柔柔的暖,慢慢地湿润。梅尔向来是粗线条的人。
可是,今天,这一声轻悄悄地问候,在这种时候,来了。
意外着,惊喜着,歌在唱,琴在吟,梅尔轻盈着,觉着自己瞬间幻化如云了,轻薄透明的只剩下开心,开心,还是开心!梅尔想说一百遍一千遍的开心,非常非常想说……梅尔在手机里,一遍遍输着,开心开心开心——手机提示,储存空间已满,梅尔乐坏了,直笑。
窗外,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艳艳的太阳,灿烂地炫目。梅尔挑了包,脚下像在跳舞,离开那散发着装修怪味儿的茶吧。
太阳真是好,季节真是好,黄的叶,金的风,艳的菊,日子真是好——却原来,只因为,一声轻悄悄地问候:如果没记错,今天该是个特殊的日子!
2006年10月27日午后于平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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