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公徨之,死时六十五岁,算半个短命鬼,然死因不明,可能是当农民被锄头挖死的,可能是做商人被奸商害死的,可能为文人被人用笔捅死的,也有可能死于火车出轨,飞机坠机,当然也不排除走在街上被天上掉下的花盆砸死的或者走路踩着香蕉皮摔死的,唯一不可能的死法是自杀,因为“手无缚鸡之力”,两只手要端碗吃饭,拿笔写字,翻土耕田,栽秧收稻,还要缝衣补裤,洗洗涮涮,搬货抬物,赚钱养家,哪里还滕得出手来自杀呢。
此君生命的五分之一在学校度过,那段时间正是应试教育与素质教育转型的磨合期,不幸让他成了“改朝换代”的牺牲品,结果发现原来并非为“革命”而牺牲,却是为“改良”而丧命。被怒气冲昏了头脑后,此君决定沿袭鲁迅的作风――用文字来拯救人类的灵魂,可怜一个学浅知薄的人,整天思考着如何去揭露鲁迅老先生阐之未尽的“国民劣根性”,没事就留意着报纸上各种各样的新闻,看看哪里国民暴动了,哪里政府腐败了,哪里洪水横行了,哪里天灾为患了……,然后不时涂点文字发出去,先求自己良心的安稳,再求别人灵魂的安稳。然到他到死的时候终于明白:他拯救了人们的灵魂,却没有人拯救得了他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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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岁的时候,算命的说此君活不过三十岁,结果那算命的没活到三十岁。
十四岁的时候,此君独挑家庭的大梁,本以会被重担压成驼子,不想“有压迫的地方就有反抗”,反而越压越壮,终致超了骠。
十八岁的时候,此君曾有志于做一名志愿军,准备以自己的身躯去报效祖国,无奈社会黑暗,才知道原来“自愿”并不代表不用交钱,己经到了就算你想死,你都得拿点钱出来,不然不准你死的地步。后与那“招兵部部长”多次交涉未果,便放弃了以身报国的念头,改为侠客般的流浪天涯,从此国人里少了一名战士,多了一名流浪汉。
十九岁的时候,此君喜欢一个女子却一直不敢向其表白,等他要表白的时候,那女子己经接受了别人的表白。同时也有一个女子向他表白他却迟迟不敢接受,等他准备接受的时候,那女子的表白己经被别人接受了。
二十岁之前,此君是理想主义者,天真得如同身体和智商同时处于十岁,而且经久不变,因此吃过不少亏,被人骗过,被动物欺负过,被不是人也不是动物的机器讹诈过,更不幸的是对于人类之间的信任,此君却一如既往――认为被骗的次数越多,自己的信誉度就越高;被动物欺负得越多,对弱者的同情和怜悯也越多:被机器讹诈得愈多,对人类的病痛就认识得愈深,于是这亏越吃越大,到最后把自己也给亏空了
二十五岁的时候,此君意气风发,做出了点成绩,备受瞩目,只是认识他的他不认识,他认识的又不认只他,
三十岁的时候,此君经常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与人争吵,更年期综合症在他身上表现得犹为突出。脑子里想二十岁之前的想的和四十岁以后想的,回忆和憧憬的比例基本相同。
四十岁的时候此君突然害怕死亡,好不容易生了几场大病,阎王却始终不肯收他,也就得过且过,连钟都懒得撞。
四十岁之后,此君是极其现实主义者,概因看清了这社会的本质:人最理想的目标是快乐,而最现实的目标是钱,而当理想与现实站在一起的时候,现实总是排在第一位的。只是为时己晚,钱没几个,身体又快不行了,年轻的时候是用身体换钱,老来钱却换不来身体。
五十岁以后,此君终于痴呆,行动不便,整日整夜对着一盏灯流口水,恐是想起来生了。终于二零五零年驾鹤西去,魂归西方,从些音讯全无。
此君一生多坎坷,走得也相当干净利落,对社会也并无多大贡献,为免人见此坟而不知所埋何人,故作一墓志铭,二十岁以前有史可考,二十岁以后纯属杜撰,此文几百年后可能只能由盗墓者发现,若真是,则奉劝,别盗了,里面除了我一堆白骨,就什么也没有了。
另致故友:故人己死,有事请烧纸。
庞公徨之立于二零零六年十月二十七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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