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子的故事

虽然是秋天，但是山城重庆仍是四十多度的高温。月子第一次将头发扎成个马尾，白衣长裤的只身前往千里之外的涪陵。

“你，来了。”喧哗的车站里，月子看着在人群中走来的男子。激荡的心好象被这阳光完全暴露了，只是下意识的站立起来，紧紧的抿着唇，习惯性的低着头风一般的笑过了。立即一脸的镇定。“小辣椒”月子叫着自己的妹妹，并异常亲热的唠叨着。一边用眼角的余光迅速的瞟着身旁这个在心灵的属地才交往了数月的男子。

直到到了他的住地，月子的心中来来去去还是窗外白得刺眼的日光与他身上那件米黄色的衬衣。　

还没有喝下第一杯水的时候，他就开始领着她到房间里，介绍着他收藏的书，又忙着打开电脑，介绍关于他的一切。月子默默的看着他忙碌的一切，心里涌动着情感的潮汐。她明白，他是在现实的生活中邀请她入住他心灵的空间,也是她有着无限欢喜的空间。

一旁的小妹却生生把月子从他身侧拽了过来，一一指着说“老姐，这沙发套子是刚刚拆洗了的，今天我才知道它是兰色的；这房间拖了好久，还洒过香水的；这饮水机从来装的是自来水，只有这次是纯净水。　”月子噙着笑，头垂得更低了，不敢看妹妹更不敢看他，这朴素的屋子里的朴素的物事忽地就有了一种温柔的华丽，空调的躁声好似也在契合着某种韵律。

这原是他的卧室，月子在凝固的夜色中，任竹席的清香与书香在月光中浮动。脑中不断的是“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扇独上兰舟”

身侧的小妹说“老姐，你今天的样子看起来蛮清纯的。”

“你觉得他怎样啊，老姐，你喜欢吗？”

“你说呢？”

“我怕你看不上，因为你好‘色’？”

“好‘色’？——”

“不是吗？我男朋友那么帅，你都觉得他不漂亮”

月子望着夜色，想着那件来来去去的米色衬衣，浅浅的笑靥轻悄悄的滑去了。

二

玉泉游泳池中，夜色的降临加深了山色的同时也更好托出了山的轮廓。游泳池中，是快乐的妹妹与他的一群朋友在湖水中荡漾。月光与灯光使这原离城市的泳池在清净之余凭添了分朦胧。月子坐在石桌旁，身旁这些人的欢笑似否都在渐渐的隐退。只有虫子们的歌唱，风的私语，叶的倾诉。

回来的路上，穿着高跟鞋的月子借着手机与月光匆匆的赶着路。好象在赶着生命里一种怅惘的威胁。她知道，大家在有意识的将他们搁在身后。看到他又一次停下来等着她的时候，月子狠着心，不顾这双新皮鞋对自己的迫害依旧匆匆的赶着路，除了怕被人笑话外更怕被人说成娇气。

再回到屋子里，月子偷偷的舒着气，望着脚上的水泡，朝着镜子做了一个狡黠的笑。再把早已备好的创可贴一一帖好。

“老姐，我要出去看月亮。”

“马屁精你可要陪我哟”

“这个令人疼爱的妹妹啊。”

于是一行四人开始在校园里漫步，而这时是零点。

涪陵除了有夏天的酷热也外，也有着习习的晚风。走在这校园里，月子怀想起三年前的大学生活。自己的母校是一个依山傍湖的所在，那里的每一棵数都会开花，一身素衣的月子在那里完成了自己的个性的养成也同时开始与结束了自己四年的恋情。

今天的夜里，香樟数的气息充盈在空气当中，香樟子趴趴的声音不断的坠落在地。等月子回过神来，已是在一个只有不高的花墙围住的几丛水竹旁边。

“我们学校就只有这个地方有几根竹子，而且也只是茨竹。”

月子只觉得脚上的那双软底的鞋子无论怎样的轻放，都会一不小心发出惊翻了这平滑如绸缎般的夜色。

今天应该是初几吧，也应该是轮上弦月。即便是这样，深爱着夜色与月亮的月子却不敢抬头看下这零点时分的月亮。弦月的光从花墙与竹丛间透下来的亮度，让月子觉得明媚得无处藏身。什么也不敢说，也找不到什么话来说。夜晚的风摇晃着竹丛，心脏的跳动越来越快了，手心开始沁出了汗水。

“没想到，这里蚊子好多，走，我们回家去。”

“哎---------”　

月子偷偷的舒了口气，好像打一坐下就是为了等他这句话似的，又好象有着更多的期待。

三

这一番折腾，习惯早起的月子依旧早早的起身了。喜欢的《宋词之旅》就在桌旁，却再已不能像以前那样能够沉静下来看了。窗外，已经有着这又是一天酷暑的征兆了，热浪的种子开始在清晨萌芽。

“是你？”

月子望着门外拎满食品的人。

这才看见他有着白净的皮肤，好看到可以去打广告的睫毛。在那异常卷翘的睫毛下面是两泓深潭。

“老姐，你怎么不和他一起去买菜呢？”

小妹的一句话使她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

却不知道接过东西，任由他一个人自己拿进来有一一放置好。

“姐，我饿了，你做饭吧”

“才十点过呢，早饭不刚吃吗？”

“十二点他们就下班了，会来不及的”

“你没来时，我已经说了你做的菜很好吃的，他还说要想办法让你做菜呢”

呵呵。

月子看着自己的手，这并不是双常着家务的手。但是在自己的心里，从小到大，都希望自己能够做一个上得厅堂也下得厨房的女人。近三十年了，这是第二个能够让她为他下橱的人。

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的九点了。带着微微的醉意与清淡的酒香，不断的解释着饮酒的原因。

“老姐，我们出去走走好吗”

望着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校园里，月子的脑子里浮想着他喝酒的摸样。

“这是我上班的地方，哪天也就是在这幢楼里，我被关在了里面。”

月子想起哪个他们一直聊到凌晨三点的夜晚，嘴角便又是很浅的笑。

“李子，你是傻子，天字第一号傻子也，”

月子在心里偷偷的对自己说

广场上的风很大，大家看着他在夜色里凝视着那尊塑像，又看着他飞快的跑向另一个地方。

马屁精跑来说，找不到他了。

是顾及面子留下随他去；还是丢下面子去找他。广场上的风声有点刷刷的味道了，望着那轮弦月，月子跑向了他去的地方

“如果我们是知己，那么他就一定会去那里，去哪个有竹丛的地方。”

果然，月子远远的看见他躺在路旁的石阶上，就轻轻的坐在他的身旁。路灯与月光映照他惬意而绿带疲惫的脸。还是那件米色的衬衣，长裤被他挽在了膝盖附近，头就枕着他脚上的拖鞋。

“李子，李子，李子。”月子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来回的走动着，不是的俯下身去的轻轻的唤着他，可是他平稳的呼吸没有半点醒来的可能。

望着这个熟睡的男子，月想着来时的路上。平稳的国道线两侧，是一座座的青山接连着一座座的青山，在斑斓的秋色里伸向不知名的远方。而自己小小的心中，已如这斑斓的秋色，沉淀着彩色的梦幻，走向一个心灵的归宿地。青山绵延起伏没有终点，而自己的心却有了终点。

夜色像一袭横无际涯的黑色的天鹅绒，一个叹息声都足以刺破这分夜色的静谧与柔软，把哪些闪烁的星子也震落下来。昏黄的月亮面带着狡黠的微笑款款的望着这一切。

“我应该怎么办，就这样守着他到天明还是唤醒他。”月子望着这个熟睡的男子，这是一张白净的脸，那好看的睫毛像两把弯弯的小刷子，安全的覆盖着眼帘。

月子微微的闭着眼，平和的呼吸着。时间却没有在月子的想望中停止下来，他微微煽动的鼻翼，起伏的心脏使月子感觉到一种被挤压的威胁，四周的空气好象都在走着一根极薄的钢丝上，会在一个瞬间使一切都破碎了。

“趴——”香樟子坠地的声音陡的炸在了她的心坎上，月子的脸倏地腾起一阵潮热。

“我怎么可以这样想？”

月子抚着发烫的脸，果断的走到香樟树下，顺手摘了一片叶子，轻轻的拨弄着他的脸

然而他依旧酣睡着，手臂一次次的滑到台阶下。当月子用手搂过他歪向一边的脸。心中却只有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感觉了。

“我怎么在这儿？”　

“走，我们回家去”

李子用手轻轻的拍了下月子的背

“好烫的手”

月子在心里低叹道。

四

广场上，万家灯火在江水中闪烁着。乌江水在百年罕见的高温下已经瘦多了。大坝上有很多纳凉的人群。月子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唱着自己心中的歌。“乌江的水，乌江的风，点点点点都在离人的心头。我恨却，恨却天边的那轮明月，不解时间的离合，依旧盈盈盈盈的照在这一派清江水”

远处，灯火通明的地方，李子正与他的男女朋友，一群在那里喝得天昏地暗。电话无数次响起“过来吧，我们在喝夜啤酒”

“不了，明天我就要走了。你们尽兴吧”

“哦，是明天吗？你要走？”

“是的”

电话挂断的时候，已从手中滑落在地了，泪水模糊了月子的脸。

其实，月子要的只是几分钟，这几分钟让月子等了几个小时李子终没有来接他。

当夜，李子醉倒，月子又一次搂着他，和他的朋友将他送往住地。

躺在地板上的李子，又一次露出孩子般的脸。朋友在他身边来来去去，月子祁盼着有人能够为他擦一下脸。

次日一早，月子默默的收拾着行李，一直在等着一句话。吃饭，逛书市，多的无非是两人各自一袋书，月子终于还是走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