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很久以来,我很想写关于乡村的文字。现在是一个比名牌和比虚荣的年代,乡村在一些二百五的嘴里常用来讥笑别人落后或土气。可是我异常的热爱乡村。我们本来是个农业大国,农业发展已经有好几千年,一下子要让自己超英赶美,洋起来,那种格调,并非就很自然妥帖。
故乡就是再也回不去的地方,这是我最大的感叹,虽然有些物是,但是人已非,时光无法象录象带子一样可以倒回去,留给我的只惆怅和遗憾。
很多怀旧的人感叹旧日不再,那些味道和气息只永远的留在记忆中,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偶尔,我会无端地想起一些人一些事,曾经刻意追求的繁华,或许背后仍然只是无尽的孤独和寂寞。城市里的喧闹和五光十色,也给人带了孤独的代价。这时候,我想,很多人会和我一样,回头看着故乡,好象看见自己的娘,对童年的快乐,对故乡的依恋,往往就在回过去的眸子里定格为一曲挽歌。
镜里朱颜是真的改了,孔子七十而不知老之将至,廉颇七十还想上疆场,这样的老青年,我自然不能并提。想到自己从一个有名气的帅哥变成不三不四的衰哥,就无可奈何,当听到别人对我的称呼从“哥哥”演变成“叔叔”的时候,心里就很难过。于是,决定趁着还有点精神,就把对故乡的一些人事的记忆整理并写下来。等我老了的时候,回头再读这些文字,或许会有一抹微笑吧。
一、小雨
小雨和我在小学的整个过程里,一直很要好。不知道彼此一起放了多少头牛。在野外玩得很高兴。回到家里,他父亲把时间算得很准,每件事都安排得密不透风。我们去他家找他玩,总听见他说:“等我一下,我把事做了,就来玩了。”
六年级的时候,我和小三、阿牛经常晚上不归宿,去小雨家里睡。小雨弟兄姐妹多,他只能睡到楼上的一张大柜上。地上是一些草糠,人多了就再搭一张简单的地铺。大家叙话到深夜,只到小雨的父亲上来喝令我们睡了,才彼此假装睡熟。而后叙话从白热转入地下,悄悄的嘀咕,有时候要到夜很深,才会慢慢睡去。
有一次小雨的父亲病了,小雨忧心忡忡,我们就趁着月色,一起拿了锄头去挖田。月色照在我们身上,我们甚至脱光了上衣,一把吼叫一边讲白话,一夜间把田挖好了,那时年轻幼小而不知累。
课本里有一篇托尔斯泰的《渔夫》,里面是桑那和他丈夫很贫穷,丈夫打渔常空无所归,却彼此默契收留一个遗孤。我们班上有个女生,因为在家里是第二个姑娘,所以大家都叫她二姑娘。班主任教这课的时候,常叫一个男生读丈夫的话,一个女生起来读桑那的话,结果,我运气比较好,被抽了当丈夫,而二姑娘则做桑那,班上踢踢的笑声不绝,老师大声的叫着:“严肃点”,就都着嘴忍住笑。我害羞不已,心里却是高兴的。
晚上,小雨很生气,不和我说话,我知道他的心事马达家一起逗他,他居然走下楼去,一晚上未归。那还是小学六年级的人哪,想起来真是象个早熟的瓜。
小雨还会把炸药拿了去水库里炸鱼,找一个鱼多的地方,撒米,鱼就来吃,他接着把炸药放在瓶子里,点燃火线,扔到鱼群里,鱼不是被炸伤就是被震晕,结果每次出去,回来好几家人就都可以有鱼吃。
小鱼毕业后,不想回老家工作,留在城市的一家企业里,他父亲气极,要他回来好好端这铁饭碗,结果,他手里拿着一个石头,他父亲手里也拿着一个石头,在河岸上象两条西班牙牛,气鼓鼓的互相瞪着对方。他父亲最后没办法,走的时候说:“今后一下也别回来”。
他找第一个女朋友的时候,校园浪漫依旧,一把吉他,虽然一首哥也不会弹,还是时常挂在脖子上,乱拨一气。后来,女家要他去上门,他不去,女的就不再理他。他跑到女家的大门前捶门,女家没有开门。
来到我这里,他痛哭流涕,说他这被子忘记不了女的好。我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后来,不知怎么的他认识了台湾的一个导游。两人来我这里,彼此亲热偎依,我一时不知如何适从。甚至相互无视别人的存在,亲一下对方。但我从他们亲密忘情里感觉到彼此的距离已经很近。
他结婚后,老婆回家,如同古时候的那只黄鹤,悠悠一去不复返。一天晚上我被手机闹醒,听见小鱼那边的辍泣,哽咽几不成声,他说他彻底失败了,他老婆不是人,欺骗了他的感情。后来委托我帮助他重新找一个,我信以为真。就帮助他张罗,可是每次都以不成功而告终。
后来,她老婆回来,我请他们吃一顿饭,两人赶来后,我不断地给他们碗里添菜。他老婆对我说:“在我们那里,习惯不是这样,我们认为,你的思想不代表我的思想,你爱吃的不代表我爱吃的”,我便讪讪的说:“那你们自便吧”。
我打了个比喻,说是夫妻要相互珍惜爱护,不能动不动就跑回去,他老婆诧异的说:“他完全歪曲了事实,我仅仅是拖地慢了一点,他不高兴,就踢我,还抓住我的头发望地上撞,经常打我,我气极才回去两年”。
两年的冷战,使他精力受到严重耗损。我说别人既然从台湾来到这里,愿意和你一起吃野菜,你就应该保护和照顾好她,别让自己的老婆难过。他只是叹息,说:“女人呀女人,很不好惹的,这你是应该知道的。我的心血经过这次打击,有枯干的感觉了”。
一次,我贷款的日期到。我分期还到第三次的时候,银行里的一个女子说只能还两次,别的可以存起来,我准备照办的时候,别的一个职员悄悄提醒我,那女的是想完成存款任务,所以不让我还,要我存。我于是便走了。
结果,这下捅了马蜂窝,那女的主任不知道听她灌了什么迷魂汤,说好年终还不完的,可以继续贷,却反悔了。这主任说空贷不行,必须把剩下的钱还了才能贷,并一脸温柔的笑说:“你先借了来还,我们在电脑上记录一下,第二天就贷给你”。这下我犯难了,和别人去借吧,很是不好意思,况且熟人也不宽裕。
恰好小雨打手机和我聊天,我告诉他自己有关于钱的烦恼,他呵呵笑着说:“多少,我给你汇”。
还了帐后,主任找借口不贷我,我这才看清楚这样狠毒的嘴脸,原来说好两天后还给小雨。没想到小雨听我拖延几天的解释后,呵呵笑着说:“我自己也不宽裕,不过,你要是真困难,那我就先充当银行,一年后你还给我就行了。
我心里感激。的确,小雨和我从来没有拍过胸脯,有时候互相还会闹不高兴,也无豪壮之言,可是是如此润物细无声的友谊。那天,我给他发了一条短信,是一首间接表达感谢的诗:
“平路荆蓁半步难,今人更比古人贤。
日日思君难见面,凭此传语道安康”。
他给我回复说:“性交的时候,据说女的在上面效果要好很多”。真是不正经。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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