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记忆里,故乡是一道难以愈合的伤口。这是一道随时都可能旧伤复发的伤口。当某些外在事物映入我的眼帘。记忆便不分清红皂白地将我带向心灵最脆弱的空间。然后我就象全身触了电一样,心里最深开始颤抖,这种颤抖随后向全身的每一个毛洗孔扩散。
儿时记忆的里,故乡是一幅疲惫不堪,古老而萧条的景象;是一个用原始体力和黄泥构筑的灰色国度。小时候时常听老人们说起那一段段关于薅草的故事。听说那时薅草把锄板子挂在腰上,只用锄把在地里象征性地掇掇。我那时总是一边津津有味地听着,一边构造一幅幅滑稽可笑的画面。后来我才从小学的课本上知道那叫“大跃进”。以至于那时我对故乡的总体印象就是许许多多的村民在杂草丛生的庄稼地里吆喝着走过,或者一群男女在小路上打情骂俏的这样一些画面。但这些却与我在真实世界里看到的大相径庭。
如今的故乡沉闷得毫无生气,让人一见到就有一中说不出的压抑感。田地里吆五喝六的村民越来越少,他们象被一跟无形的线牵扯着,一批批潮水般的涌向城市,将那些曾经满载着他们的希望的土地,用汗衫卷起来,扔进记忆深处的角落里。荒草从山村的外围逐渐向村子的中蔓延,大有将整个村子吞没的气势。只剩下几个孤寡老人用长满皱纹的手守着房子周围的土地,算是守住了农民的最后的底线。白天,孩子们将牛羊赶进荒草地后,就在爱草丛中打闹嬉戏,这原本无可厚非。但如果你想到这里曾经到处是一片片绿油油的庄稼时,你将作何感想?夜晚,冷风穿过一人多高的草林,猎猎作响。山中的精灵在黑夜里狂歌欢舞,希望营造一种轻松欢快的气氛,不料却使沉闷和恐惧的气息更加浓厚。村子里的人都感到了这种气息,因此他们选择了早睡,但早睡却又使他们增加了几个沉郁的梦。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境况?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里有一片空白。在有限的村民中,年龄结构有一处很大的空白。18—45岁之间几乎没有。这就使得整个村庄缺少了一种阳刚,缺少了一种力量。在这片空白之下将会发生多少令人费解和不可思义的事。比如说老人在悄无声息中去世,比如说孩子掉进河里一连几天无人知晓,比如说……那么谁应该对这些事故负责?社会,政府,家庭,还是个人?
我时常在故乡的某个角落看见同样的一幅画面:一个老人颤巍巍地在地里忙着农活,动作沉重而舒缓。在他不远处站着一个目光呆滞,浑身满是泥土,拖着鼻涕的孩子。我不敢想象这是一幅什么样的画面,但我清楚我的心里早已凌乱不堪。一个背着背篓,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在山路上的老人,是对这个高度发达、高度文明的社会的极大讽刺;那个哭喊着“我要妈妈”的童稚声音在山谷里荡不出回声。
我不是一个很感性的人,但每当想起那些景象和老人孩子,我就忍不住扼腕叹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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