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金秋逸趣

1

列车在悠然地摇曳，经过一夜酣睡营养补充的年轻人，精神实足，又生龙活虎了。而我整夜处于似睡非睡的假寐状态，感到昏沉沉地提不起精神。儿子诚然像是我的随从医生，开始督促我按时服药。说到喝药，我就头大，有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潜在抗衡。儿子一脸诚意，一手递着药，一手端着水，耐心地等着我。

“放着吧，我一会就吃。”儿子好像根本没有听见，还是一动不动地这样等我接药喝药。我知道，小家伙是存心跟我犟上了，我要是不喝药，他就会这样一直这样傻笑着看着我，一直等我接过药喝下，他才会去玩他的。我静静地注视着儿子憨厚可爱，圆圆胖胖的面脸，不觉“噗”地一声笑了起来。他让我笑得一头雾水，不知我在笑什么，先在自己身上看，上下左右看了一遍，没发现有不对劲的地方。转过身去，在身后那面镜子里又细细地看，想找出我的笑源。他这般认真的样子真是可爱，更令我开心，于是开怀大笑。

孩子总还是孩子，看我这样笑他，就放下药和水杯，一下子扑在我身上，边挠我痒痒，边嚷着：“还笑，还笑，我让您笑，我让您笑。”自己也咯咯咯地笑着。

“啊哟！好儿子，我投降了，我投降了，我不笑了还不行吗？”我被他压得不能弹动，再加上他左右开弓挠我，我快要喘不过气了，只好举手表示投降。

“现在不笑了也不行了，您已经笑了啊！您得先说说您在笑我什么，要不……哼哼！”他见我被他压得直喘气，赶紧放开了，但双膝还跪在我的铺位上，瞪着眼，皱牵着嘴角，哼着鼻声，两手举着，一副随时可下手挠我样子。

“好了啦，好了啦，妈妈投降了！真的没有笑你啊！你先拉妈妈起来呀，小子，你快把妈妈挠得岔气了。”这小子虽然只是15岁，但1米73的身高，70多公斤重的份量，我哪经得起这样压啊，真是怕了他了。

“妈妈真的没有笑你。只是觉得你那端着水杯，递着药的样子，让妈妈想起你小时候不肯吃药……”

“哈哈，笑这个啊！那还真的不是在笑我呢！我就是跟您学的。小时候我不吃药，不怕爸爸打我骂我，就怵妈妈这样不吭声，笑兮兮地站着盯着我，特别是看到妈妈站累了，脸上的笑慢慢地不见了，我怕妈妈真的生气了就会不理我了，就只好乖乖地把药喝了。”他没等我说完就接过了话，一边又端起水递上药，看他憨憨地笑脸，真是可爱极了，我真幸福啊！

儿子大了！为了能让我及时喝药，居然想到了他小时候不肯喝药时，我对付他的方法，回报于我了。他是在告诉我，妈妈在他心中的份量，也要我体会儿子在妈妈心中的份量，好机灵的小家伙！同时也让我看到了身教重于言教在孩子潜意识中的印象竟是那么的深刻，那么的久远。

2

经过一夜的摇晃颠簸，北京就是眼前。

太阳像似刚刚睡醒，迫不及待掀开被子淘气贪玩的孩子，从地平线一跃而起。这初升的太阳既不昏暗，也不耀眼，但它却把节日的北京城点缀得光亮丽洁，它唤醒了耸立的高楼，照亮了首都的街道，映出了国庆节日气氛，映出了我心中的光彩，映出我奇妙的感受，烘托出一种和祥、温馨、美好的生活气息。

我沐浴着这初秋早晨的太阳，感觉赤luo的手臂还是有些冷，好像汗毛正在一一竖起，很显然北京的秋晨已有了寒秋的苗头，不适合短袖衣衫了，好在我带有薄型外套。

国庆长假，旅游城市的交通与宾馆都相对紧张，北京就更不用说了。我虽然持有“假日阳光金卡”和海航的“金鹏金卡”，住四五星酒店并不难，只需提前打个电话预订，但这房价要比平日高一倍多，在王府井、西单、东单等中心地段，一间高级标准房每晚不下400元，这还是金卡会员价，门市价要千把元呢。我想了想，会务组要是能安排提前入住，那就直接入住吧，省得搬来倒去的。再说开会地点距天安门不远，陪孩子逛逛天安门，观看升国旗也很方便。

会务组郭主任接到我的电话，非常热情，她让我先在大厅稍候片刻，她马上过来安排。儿子被表姐们接去了，他们玩他们自己的，6号返校。我感觉很累，也不敢再折腾了，就静静地在大厅等候，只想早点安排入住，好好洗个澡，再美美地睡一觉，恢复体力元气，朋友们相聚，肯定要热闹一番，那是需要体力的。

不一会，大厅前台接待员过来问我：“您是峻毅作家吗？郭主任来电话，先让我带你去餐厅用餐，她一会就到。”这一小小细节的安排，让我感到世界新作家的会务组对远道而来的作者的确很热情，让人感到很温馨。

这一等就等了近三个小时，快十一点钟时，来了两位年轻人。男子清瘦谦和，一句随意不做作的口头禅“好吗”，显得很真诚，一下子拉近了距离。女子清秀快语，从走路说话中感觉她是个爽快干练，做实事的人。一番自我介绍，方知他俩就是曹总和郭主任。他们一再向我表示歉意，因为国庆期间游客猛增，造成交通受阻，一路堵车。这是明摆着的客观现象，又怎能怪他们呢？

“不行，不行，我实在是吃不消了，汗都湿透我衣衫了。”梦中正带着儿子在涌济闷热的大剧院看戏，把我热得实在难受。我好像真的是被热醒的，醒来全身是粘粘的汗。

该不会到北京的第一天发烧闹病吧！可是感觉除了热和这一身汗，没有什么发烧不舒服的症状啊！我这身真丝睡衣轻轻飘飘的怎么会都是汗呢？就是在我们江南三伏天，也没有这样全身被汗湿透的啊！

我赶紧下床拉开窗帘，打开窗户，想通通风。一开窗户，火红的太阳扑面而来，紧贴在我脸上亲吻，吓得我直往后倒退，随之就关上窗户拉上窗帘。这都已经是大秋天了，以往这个时候都穿上西装外套了，早上不是秋寒正浓吗？这北京的温差起伏怎么会这么大啊！

我打开空调，空调竟然不制冷，只向一个劲地出热风，向我表示北京的热情。服务员与修理工来来回回，进进出出，折腾了近一小时，这空调就是有个性，不给任何人面子，就只给热情。其间，曹总编多次打电话关心此事，见迟迟没有解决，就亲自把他们会务组的房间钥匙送了过来，让我先去会务组休息，他去督促总台为我换房，让我很感动！“北京•世界新作家”，你的诚朴，你的实在，你的热情，让我感动！

北京的热情，使我在短短的4小时内冲了三次凉，刷新了我今生的冲凉记录。其中当然另有原因，那是因为我患有甲亢病，特别怕热，是常人出汗的三倍之多。在常温25度时，别人都已经是秋装了，我单衣薄裙还会出汗。这在后来与秀萍同住一屋时，她怕冷我怕热，形成了明显反差。

3

换房后再也没有睡意了。儿子要购英语资料，王府井书店很大，应可满足儿子的需求。我叫上在京的同学好友，到王府井大街逛逛。这埋在我意象深处中像童话般的大街，是达官贵人小姐太太们的空间。而今这条街上的人却如同煮饺子一般，挤来挤去，人与人之间贴得很近，似乎没有空间距离。我想，世上人与人之间要是在思想，志趣，情操，喜好方面也能这样近距离，那这世界将会是怎么的一个世界？当脑电波传送给我这样一个怪怪的问题后，原有记忆储存里那条童话街的记忆资料被删除了。

看着这比游行队伍还要拥挤混乱的人群，我曾对这条街的向往彻底消失了。我们转身来到地下食府，找了一格小空间，边品小吃边闲聊，同学见我吃得太少，劝我看在久别重逢的喜悦，好歹再多吃点，我出于理解她在关心我，就顺着她的好意贪嘴了。

人啊，凡贪嘴就不会有好事，我只是多贪了几口鳗鱼饭，代价很清爽，闹翻胃，吐胃酸，我怕她担心，更怕她自责，硬是撑着不敢说。逛新华书店是我俩的共同喜好，在北京这条名街，最吸引我俩的不是服装店，也不是金银玉饰店，只是王府井新华书店。可能是书店内人多太挤空气混沌，没呆多久，我就被憋得阵阵晕眩，忍不住要呕吐，同学见状，赶紧扶我走出书店，外面的空气还真爽快了不少，我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感觉好受多了。

身边驶过一辆红色的游览车，宽式气派既有现代婚嫁花车的架子，也不缺旧时迎亲花轿的诗韵，感觉很浪漫。“要不我们就坐上这花轿游览车逛一圈吧，这车通风，就当边休息边观光边聊天的活动茶座吧，怎样？”同学兴致勃勃地提议。

“这倒是不错，我们也来感受一下在这北京名街上坐花轿是啥滋味。若是在旧时，那可是皇亲国戚的格格们才有资格享受的礼遇哦！”经同学建议，我也随之来了兴趣。

“喂！在想啥呢？你倒说说你现在有啥感觉？”坐上花轿不一会，同学见我顾不上听导游解说，一副闭目遐思的神情，猜到我一定有什么感觉了，就推了推正陶醉在浪漫遐想中的我。

“瞧你闹的，把我正在感受新媳妇婚嫁，新娘轿中羞答答感觉给搅了！”

“真的？那新郎呢？快说说新朗是哪个？”

“新郎还能是哪个呢？就是你呗。你王老虎出山抢媳妇，是周文斌抢得过你呢？还是祝枝山遇上你不老老实实地喊你大姨？”我忽突想起了那个高度近视，被我们戏称为祝枝山的顽皮小男生，看到她就喊大姑的情景，我想不笑也不可能了。

“啊！我？也对，也对，也只能是我，就是我了，看哪个敢在我跟前把你抢走？”说着俩人就放怀大笑，引着路人都转头不解地看我们，瞧这俩看着倒也文文静静，收拾得典雅得体的女人，怎么笑得疯子似的。这目光怪不好意思的，但一下子还真难控制拉开了闸似的笑源。都已是快半百的人了，一下子勾起了孩提时王老虎抢媳妇的游戏。弱小乖巧的我总只是被抢的小媳妇角色，比男生还高大的她，总是女扮男装，自称王老虎出洞，出其不意地把我给背走了……。

国庆的夜晚，现代科技光学，把北京城照得通亮，长安街和天安门广场比白天还亮，不再有以往那种神秘浪漫的感觉。我俩牵手漫步在红墙下，她也不再高论，只是与我会心地相视一笑，我仿佛又回到了学生时代俩人轻松愉悦地散步时，感觉她似乎掉入了沉思，是想起她在天安门广场曾有过的浪漫爱情了吧。能有回忆，无论是甜的，还是苦的，总是存在过的，总还算是值得去追忆的……

刚刚回到房间，就有人敲门。会是谁啊？开门一看，外门是端着水杯的，憨厚慈善的狂人兄，他像平常邻居家来串门一样。

“啊！狂人兄？这……怎么是你啊？”真让我惊讶，我愿以为第二天我突然出现在他跟前时会让他感到意外，没想到这老兄竟会提前报到，倒把我给惊住了。

“没想到吧！”

“你……”

“刚才在大厅看到你进来，还以为是看错了。我刚刚问了都有谁报到了，方知真的是你来了。我说你这峻毅，还真能守口的啊，来北京笔会也不与你老兄说一声啊！”

狂人兄屁股还没着坐，会务组的郭主任来电话，邀我去会务组坐坐聊聊。

“我这里有客人，河北的王老师正在我这里，您要是手头不太忙的话……”

“行！王老师报到时我不在，还没有见过呢，我这就过来看望他。”没等我说完，郭主任爽快地说来看我们。

我如小学生听课，听郭主任与王老师一起谈了一些这次会议的准备，网络文学的走向等等。由此得知，这是世界新作家网站第一次搞活动，是没有什么商业利润可言的，就是为作家写手们提供一个聚会的机会，创造一个交流平台，同时请京城的一些大腕级作家给大家讲讲课。

“由于时间比较紧凑，我们多请几位老师讲讲课，提提问，没有安排旅游。”郭小姐这样说。

“这样很好，大家聚在一起不是为了旅游，而是为了提高。”狂人兄赞同会务的安排，我虽然没说，内心也是投赞同票。

已经是晚11时了，郭小姐与狂人兄一同离去，各回自己的房间了。这折来倒去的一天下来，我感到很累，也有些瞌睡，怕睡意冲走，也不敢再去冲凉，就迷迷糊糊地与周公夜游了。

“妈妈起来了吗？说好看升旗拍摄影的啊！”儿子的电话，把我从梦中吵醒，一看已经五点了。本想叫上狂人兄一共前去，我竟没有问他住的房号，他手机关机。哈！我想这人与人的交往，还是很讲究缘分的，无缘相遇时，就算是近在咫尺，就算是擦肩而过，那又怎么样呢？还是遇不上的！

寄沫大哥说他大清早就可到北京了，我给他发了一条短信，让他联系秀萍后就在宾馆等我。我看完升旗快七点了，就赶紧回宾馆，估计寄沫大哥应到了。

4

“峻毅？你那么早就出去逛了啊，本想叫上你一起晨跑呢，想想你可能不习惯早起，没敢叫你。”我刚走出车门，狂人兄正慢悠悠地晨跑回来，他奇怪我竟然那么早就逛了。

“我去看升旗了，本也想叫你的，可你手机没开，又不知你的房间号。”

“哈！你这傻妹子哟，还真的傻到点上了。房间号不能到总台查一下啊?”狂人兄终于找到了嬉笑我的支点了。

我们边聊边走进入大厅，我就站在大厅中央，眼睛搜索寄沫大哥的身影，按说应该到了。我的视线停滞在酒店闲休茶座上，那里散散地坐着四五位男子，我想这些人可能就是来报到的文友吧。细细一看，那个身着深色西装，体格健壮，脸膛坳黑，独自坐着吸烟男人不正是寄沫大哥吗？我没吭声走近他，他瞟了我一眼竟然没有认出我，只顾吸他的烟了。

我走到他的右侧，出其不意地在他的肩上给了他一个粉拳，紧接就在他耳边加重读音地一声：“雪地狐！”

他猛然一惊站了起来，夹着烟的手指着我，惊讶得只是盯着我。

“好个雪地狐，怎么还认不出梦绮啊，当心我剥你的雪狐皮做皮衣呢。”

“你，你，你，梦绮呀！啊？你怎么就那么一点点大啊？”他夸张地伸出小手脂比喻，原来他惊奇的原因是站在他跟前的我，只是不足155mm的小不点。

“瞧你这老哥说的，我怎么就不能那么一点点大啊，梦绮何时高大过？向来就只有那么一点大哦。”我们互相戏笑着逗乐，和谐默契，还如在网络上玩笑一样，没有陌生的距离感。

我把狂人兄拉来，介绍他们互相认识。雪地狐与新狂人感想毕竟是同性哥们，互相握手、拍肩搭背，互递香递，又是一番自我介绍，倒把我这个介绍人冷在一边了。在这之前还有些担心二位个性差异大不合群呢。一看这二位大哥能那么随和，那么谦恭，刚见面就像朋友似的，我也很高兴，便拉着他们去餐厅早餐了……

文友们陆续来报到了，随着陌生面孔的增多，一向喜欢低调宁静的我，有点不知该往哪站好了呢，还是躲在自己的房间吧。

“梦绮，梦绮！”是寄大哥在叫我，他声到人也到了。“来来来，梦绮过来，我给你介绍，这位就是我常与你聊到的杨春生，杨老师。他是诗人，编剧，还是电视剧制片人。”杨老师长得魁梧高大，很和善，一点也没有大碗的架子，和他站在一起，我真成了小不点了。

可以看出，寄大哥个性向外，热情，健谈，交际能力很好，人头也熟。相比之下，狂人老兄显得要低调些，但也能主动与大家畅谈。而我就不行了，一切是那么的陌生，好在有二位大哥打点，他们要我赠送名片、叫我喊人、要我介绍自己，我像个乖巧听话的孩子，机械性地一一照做，虽然显得很被动，倒也轻松，什么都有大哥们在前面担着，真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