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夏天，妻子从单位回来，很是神秘的告诉我，说他们单位要处理几个保险柜，特别的便宜，她已经给单位领导说了，让给留一个；当时我问多少钱，她说要是新的，一个最少也要八九百块钱，现在一个也就不到一百元。妻子可真是会过日子，她经常总是能从集市上买回我意料不到的东西；不过说给家里添一个保险柜，我还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便宜是便宜，只是咱们家要那玩意好象没有什么用处。你说咱们家有什么东西还值得在保险柜里存放呢？”我想说服妻子：“我看……”

“你呀，今天没有，将来都没有吗？”妻子看起来真的有些不高兴了：“你说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还有谁象你，整日总是抱着个书本，现在书能值什么钱；孩子上学要花钱，父母年岁大了，身体不好也要花钱，还有你，给家里什么都没有带回来，到是把病带回来的不少。”

“买就买吧，那有这么多的联想。”我知道自己是没有能力说服妻子的，既然她有了这样的心思那就成全她吧，好在也就不到百十块钱，一个月从伙食费里挤上一点，不会伤什么元气。

上午说，下午妻子就让人把保险柜给拉了回来，看她高兴的样子，好象是我们家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这下子有了归宿。保险柜还挺大，好几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它先安顿到了我家的客厅。

“我后来又给领导说你不愿意要，说是太贵，我们领导又让给优惠了二十块钱，现在花了八十块钱，够便宜的了；我们单位的同志说，就是卖废铁也能卖出那个数。”妻子给我说着，让我感到她好象觉得自己取得了一场什么战斗的胜利。

“不错。”我现在也只能顺着妻子的意思附和着：“不过你不该拿我做你搞价的筹码，让人家觉得一个男人怎么这样的没有气度。”

“对不起，下回一定注意。”妻子按着自己的心里办了事情，所以这阵子高兴，就捡了些好听的话送给我。

吃过晚饭，妻子就开始在我的眼前晃来晃去，把那个都已经脱落了漆皮的保险柜搽来抹去，好象还真的是弄到了什么宝贝似的。我想看足球比赛，都安静不下心来，好几回话都到了嘴边，我又怕扫了妻子的兴致，没有说出来。

“我说把这东西放到你的书房怎么样？”

“我书房要它有什么用？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没有人偷书的。我看放在客厅不错，很有气派。”

“谁说是给你放书用的呀，我是想借用你一块地方。”

“好吧，你决定。”看妻子那样子，我怕她扰了我看足球的雅兴，所以也就随她去了。

“我先把咱们的结婚证放进去，对了，还有咱们的户口本，还有我们第一次照的那张照片都放进去，那些可都是咱们家最最重要的东西，要是丢了还不好办呢。”妻子一边说，一边就把那些东西放进了保险柜里：“对了，咱们弄个什么密码呢？”

“你的生日，或者孩子的生日，什么都能行。”足球赛这会儿正到精彩处，我没有心思和妻子去研究什么密码。

“不行，我要想一个更有意义的密码。”妻子说着；后边还说了些什么，我是一句也没有再听到。

最后保险柜在我的书房落了户，我几乎是天天都能看到它；不过从买回来，妻子热心了一天，我就没有再看到她打开过保险柜。其实我知道，在我们家，什么东西都有可能有用处，惟独就是这保险柜没有什么用处。不过，妻子买回来了，放在我书房，到是我的那些穷酸的朋友多了一个话题。说什么几日不见，我发大财了；说什么我现在也是有保险柜的人了。总之，好象这保险柜还给我带来了什么荣耀似的。

过了也就一年了，一天在省城的朋友打来电话，说是张艺谋要在省城给奥运会开幕式选拔什么节目和人才，现在是各路名人都汇集一处，他好不容易托朋友搞到了几张入场券，要我一定携夫人前去看看。本来我是没有那样的想法的，我在报纸上也看到了这样的消息，不过那门票高的吓人，就象我们这样的家庭和地位的人，充其量也就是在电视上看看，或着在报纸上读读，发挥一下自己的自由想象力罢了。

不过，当我把这个消息告诉妻子，她可是乐得不得了，说什么都非要去看看。我从来是拗不过妻子的，这回也一样。

“好吧，不过最近省城人多，宾馆不好住，你去拿着咱们的结婚证，说不定我们还要住小旅馆呢。”现在这社会就是让人想不明白，住宾馆什么都可以不要，男女住也不需要证明什么，而且还很安全；可是要住小旅馆，那是什么都需要，好象是这样的地方才藏污纳垢；没有钱的人，也没有了道德水准。

“好，我去拿，结婚证在咱们的保险柜里。”妻子说完就去了我的书房，可是我等了有好几根烟的功夫，还没有看见妻子出来；于是我就去书房看看。

“怎么取这么久呀？是不是你在里边还放有我不知道的秘密呢。”

“什么呀，怎么保险柜打不开了；是不是我把密码记错了。”妻子这时已经是满头大汗：“我记得当时把密码告诉你了呀。”

“我不是让用你或者儿子的生日做密码吗？怎么，你没有用。”

“我……”妻子蹲在保险柜面前：“让我再想想，再试试；你去看电视吧。”

我在客厅看电视，妻子在我的书房鼓捣她那保险柜；我电视看完了，妻子也出来了：“打不开，这东西怎么还是这个样呢；你说还有什么办法？”

“我没有办法，既然是保险柜，那一定就很保险，没有密码要打开它，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明天我们只能空手去了，就做一回冒牌夫妻。”

“瞧你说的，我们都是老夫老妻了，没有结婚证还就住不了旅馆；你放心，到时候我给他们说。”妻子一辈子都是快人快语，也许妻子说的没错，我们本来就是真的，只要是真的，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第二天早上我们就去了省城；路上还顺利，到了省城从朋友那里拿了入场券，我们就赶紧找宾馆；不过我真的让我言重了，所有的宾馆都是满员，看来我们只能住小旅馆了。我们在一个很僻静的巷子里找到了一个很小的旅馆，我去登记，结果柜台里的服务员就象是发现了什么敌情似的，上下打量着我：“有证件吗？”

“有身份证。”

“她是……”

“我爱人。”

“有结婚证吗？”

“来没有带。”

“那不行，这里有规定，那你们不能住。”服务员看去年龄不大，可她严肃的样子怎么一下子让我联想到了文化大革命时候的情景。

“我们都老夫老妻了，还能骗你不成。”妻子在一旁开始履行在家的诺言了：“你看我们象是坏人吗？”

“现在社会很乱，谁说得上来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呢。再说了，现在是人越老，越不正经；前几天我们这里就有和你们一样的一对男女，结果让派出所抓走了。”

“你这姑娘怎么能这样说话呢；叫你们领导来，我跟他说。”妻子看来是有些愤怒了。还好，这时从里边走出一中年男人，看了看我们说：

“好吧，你们可以住，不过出了问题你们自己负责。”

跑了一天了，也真有些累；我们也没有再说什么，就登记了房子，虽说条件不好，可总算有了个睡觉的地方。简单洗了洗，我们就上床睡了。本来是一人一张床，大概是妻子觉得今天一连串的事情都和她的那个保险柜有关系，所以非得钻进我的被窝。

好象我都谁了一觉，可能也就是凌晨一点多钟，突然我听到我们住的房门被打开，一下子冲进四五个人；我赶忙打开灯，还好，全都是些穿警服的。不过我和妻子在一个被窝里，总还是让人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你们这是……”

“我们是来查访的，请你们出示证件。”

“你们能不能先回避一下，让我们穿好衣服。”

“不行，你说你们的证件在哪里，我们帮你取；你是男的，你可以先起来穿衣服。”

“怎么，这是为什么？”

“怕你们串供。”不知道是那位穿警服的人说了这么一句；看来他们是把我两口子当成是犯罪嫌疑人了。

无奈之下，我先穿好了衣服：“我们的结婚证忘记带了。”

“搞这种事情的人都是这么说；我看你们就不是两口子；都是老夫老妻的了，怎么还睡一个被窝。”

“怎么，老夫老妻就不能睡在一个被窝？这是哪里的法律？”妻子大概这真子才从惊慌中清醒过来：“你们出去，我要穿衣服。”

看来他们对女人还是有点开恩；妻子这么一喊，他们就把我带着出了房门，好象他们是早有准备，隔壁的房门就开着，里边也没有住人。我知道，他们是要开始进行审问了，不过有一个好象是头儿的人给我纠正说，不是审问，是盘查。不过在我的心里，是什么已经没有关系了，只是这样的方式让我觉得，在一个天天喊人权的国度里，让人有些寒心。

问了我们什么时候结婚，问了我们几个孩子，孩子叫什么；甚至问了我的岳父岳母的大名。不过我还是那句话，既然是真的，他们也问不出个什么来。这时从我妻子房子过来一个人，他们在耳朵根上咬几句，然后让我回到了妻子身边。

“结束了吧？”我问。

“没有；你们既然没有证件，说明你们是违法的；不过看你们的态度还好，所以就不追究了，不过要进行处罚，就罚一千块钱吧。”

“凭什么呀！”这下子妻子不干了：“走，咱们去你们单位；我就不信，在省城就没有王法了。想要钱，告诉你们，一分都没有。”妻子的剧烈冲动好象一下子还真的阵住了那帮人民警察。

钱自然没有罚成，最后他们走了……，而且没有一点理由，也没有留下一句话。我坐在椅子上，心里好象总不是个滋味。妻子大概知道我会说什么，她大概也不愿意让我说，于是给我倒了杯开水，轻轻的给我捶着背：“都是我不好，都是那保险柜惹的祸；你要生气，就骂我几句吧。”

夫妻生活几十年了，我知道妻子此时的心情；开始我是有点生气；可现在我不生气了；我回望了一眼妻子：“看你说的，挣不到钱，难道都做不好男人了。放心，就为他们？不值！一点也不值！”

“都是那可恶的保险柜，要不回去咱们把它处理掉。”

“不用，我还指望它能演义出更多的人间故事呢。”

“你，总没有个正经的时候。”

“我……”妻子一下子从后边搂住我的脖子，让我说不出话来，不过，还是努力说出了：“我们就叫它保险柜演义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