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舒缓疲惫,再浮躁的心也会在乐声里逐渐沉静。儿子用萨克斯吹着那首《赶海的小姑娘》,吹得不是很娴熟,而我却感到异样舒坦,仿佛又回到了年少。音乐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很容易就让人跌入一种情绪中。那首歌被几代人唱了那么多年,如今听来,旋律依然灿烂亲切。
在年少的记忆里,音乐的范畴仅仅局限于唱歌,若听见谁在那里演奏乐器,会觉得那是很了不起的事情。我会唱那歌的时候自己也是小姑娘,那时候未曾见过大海,觉得歌里唱的一定是童话里的世界,大海自然成了幼小心灵深处的向往,茫茫的海滩,蓝蓝的海水,白白的云朵,大大的海鸟……那是我想象中的海。
小时候的歌里唱着大海是“我”的故乡。“大海啊,大海,生我养我的地方,海风吹,海浪涌,随我漂流四方……”与小姑娘一起成长的还有那首《小螺号》,唱的也是海边的故事。“茫茫的海滩,蓝蓝的海水,吹起了螺号,心也美也……”《小螺号》一直唱到儿子出生,记得父亲外出旅游,给襁褓中的儿子带回一个海螺,从那天起便经常对着儿子唱那首歌。关于大海,即便自己做了母亲还是那个向往和憧憬。
如今儿子轻易就能满足自己的愿望,想学乐器,想唱歌,于是就开始学了,歌想唱就唱了。只是那个大海,依然离我们那么遥远。
成年以后也不是没见过大海。前年四月海南旅游时见过大海,当真正与海接近,却没有少时的那种激动与热忱了。那一望无际的海让我顿生恐惧之感,当穿上潜水服被水上教练在海面练习时,见了白茫茫的一片海水,那时候我觉得自己多么孤立无援,教练不会怜惜学员的恐惧,他们的任务就是在短时间内派遣学员的恐惧。我想让自己勇敢些,浮在海上拼命想年少时唱过的歌。不是说大海是我故乡吗?故乡是最亲切的地方,我有什么好恐惧的呢?尽管给自己鼓足勇气,但我还是在潜水上岸时呕吐了起来,肆无忌惮地在海上哭着。当时就觉得岸离我越来越远了,我要去往哪里,脑子一片空白。传说中美丽的海底世界好似见过,因为过度恐惧和紧张,被陪同的教练拖上岸之后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后来我给自己那种情绪找到了原因。那种恐惧症结源于我学龄前的一次溺水,很小的年龄,便体会到了死神的降临,还好只是擦肩而过。但我还是带回了对海的赤诚,在海边买了许多海螺,各式各样,五颜六色,很是好看。傍晚的海十分娴淑,母亲一样款待着海边活动的子女。我拾奇形怪状的石子,运气好的时候也能遇见那些小海螺。再晚一些夜幕降临,海上一片迷茫,那些没在海水中的岛屿安静下来,海风吹来,惬意得想让人歌唱。
去天涯海角,清晨的风惊扰了海的温柔,我牵着了浪花的手。据说在天涯海角许愿海神会满足人的心愿。我没有许愿,我只是唱起了君在十几年的那首歌“但愿那海风再起,只为了浪花的手,恰似你的温柔……”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是君的歌声俘虏我的芳心,一恍然那么多年,我们都有了孩子,孩子都十岁了。
生命是一支永不停歇的歌,我们走在人生路上,我们都是自己的歌者。我们歌唱家乡,歌唱童年,歌唱亲情,歌唱友情,歌唱爱情,歌唱一切活着的生命。
一首歌唱了那么多年,我欢喜歌声带给人的愉悦,欢喜音乐给予人祥和的幸福。生活离不开音乐,离不开歌唱。好的音乐如同一本好的书可以陶冶我们的情操。而当初同意儿子学习吹萨克斯根本没想到陶冶情操之类那些高尚的想法,只是单纯地满足儿子的心愿,不要有自己童年时想唱而不能唱的遗憾。唱歌演奏的最终目的不是为了成名成家,唱歌就是一种释放,与写作一样。演奏乐器也不过是人生的一种阅历,亦或是一种风景。我是那样想的,无论写作还是唱歌或者学习乐器,应该有柳的精神,无心插栽,却能成就一片绿荫。水到渠成才是我与儿子一起需要共勉的。我庆幸能与儿子有歌唱和爱好音乐的痴迷。
习惯凌晨泡上一杯菊花茶,打开cd,一个人静静地听音乐。没有人打扰,只有音乐和思绪在房间里弥漫。乐器发出的声音那是风的杰作,带着圆满的亲切的体肤。歌唱者发出的声音那是天籁之声,是上帝不曾雕刻的玉,是恩惠,是水中的月亮,是枝头的花朵。现在我终于明白了自己年少时为何狭隘地把歌唱当成音乐的全部了。这世界本来有了歌者才有陪衬的乐器,有了词才有曲,有了曲才有小曲轻轻扬的琴瑟。
喜欢唱歌听音乐自然就会喜欢一些音乐人。但我们从来没有偶像,只是单纯意义上的喜欢。
喜欢音乐那么年,歌唱了那么多年,经历过那么多的人和事情,有许多的遗憾也是音乐带来的。
那首《小城故事》是在一个晴朗的夏夜从村广播里听来的。三十年过去,如今再听那歌,不由想那唱歌的邓丽君《何日君再来?》。听她的歌那么多年,她走了那么多年,她不会再出现了。我不得不接受像邓丽君这样的女子,造物主只能让她在世上出现一遭,不可能再拷贝再重复。
而她的歌在她刚出道年代的大陆被禁唱禁播,被某些人称为“靡靡之音”。喜欢她歌声的时候我年岁尚小,只觉得她的声音着电影里古装戏里女子的温柔与清愁。如今翻开中华古典诗词从古诗十九首到唐诗宋词,再到元曲,一首首读来,猛然觉察正是邓丽君用歌声和笑容表达了这种古典美的传承。我记住了“佳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记住“杨柳岸,晓风残月”,也记住了邓丽君的歌声,那么多年。
从《小城故事》到《在水一方》,从《长相依》到《恰似你的温柔》,她的歌声以及歌声中流露的、深深打有华族印记的优雅、雍容而略带凄清的美,成了绝唱,回想在被隔绝许多年的水一方。当我缅怀她的时候,不觉叹出——生命果真如此轻易?“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她死在异国他乡,在水一方的邓丽君,一首首唱着原属于中原的“雅音”。后来有人送她一句“中原并未陆沉,至少在歌女的吟唱中还存在。”足以见得她的歌声在海内外是怎样的影响着听众的心。
一首歌可以从生唱到老,甚至可以唱到下一辈子,但人的青春,生命却如西去的春水,也应了她歌里唱的“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若把女人比作花,那么邓丽君就是雪地一枝梅。梅花美丽而寂寞,这大概就是邓丽君的宿命。
喜欢梅表姐的歌是在她死去之后。初听那《女人花》,顿时开始责备自己为何不在她生前成为她的知音,哪怕成为她太多粉丝中的一员也可。
“凄雨冷风中,多少繁华如梦。曾经万紫千红,随风吹落。蓦然回首中,欢爱宛如烟云,似水年华流走,不留影踪。我看见水中的花朵,想要留住一抹红,奈何辗转在风尘,不再有往日颜色。我看见泪光中的我,无力留住些什么,只在彷徨醉意中,还有些旧梦。这纷纷飞花已坠落,往日深情早已成空,这流水悠悠匆匆过,谁能将它片刻挽留?感怀飘零的花朵,尘世中无从寄托,任那雨打风吹也沉默,彷佛是我……”
谭咏粼的《水中花》唱了那么多年,如今听来,再想想梅表姐,与之联系,不觉感叹多年前的谭的歌就是为梅唱的么?而歌中的词,与如今所谓时尚流行的音乐唱词比较,又是那样的赋予诗意,赋予思想。我甚至很多时候讨厌那些走在排行榜前面的歌曲,他们要的是所谓的“酷”,要的是商业的炒作,要的是金钱的回报,而实质意义上歌里唱的是什么意思,许多人根本就没有弄懂就一味的人云亦云。这让我想起《皇帝的新装》。那些时尚另类的音乐人,惟有周杰伦的《东风破》让我青睐,词与曲,表现的才是人间的才华。
歌唱需要知音。伴随我成长的歌者很多都走了,生命果真如此轻易,轻易得连歌都唱出泪来,咳出血来。我也知道生命除了需要歌唱,还期待有一个人交付内心所有的脆弱。在歌唱者的心里,他们始终是这么想的吧?他们饱受生活煎熬的心急需要一双柔柔的、抚平一切的手,他们始终是那样希望的吧。
“等,寂寞到夜深……”那是谁在唱?谁的岁月,一直在等?等一个想象中的虚幻影子,给予爱,给予抚慰,平复碎裂成一片一片的心,抹去岁月留住的斑斑痕迹。那是张国荣,陈百强在唱,还有那个唱《我的未来不是梦》的张雨生。
活着人依然活着,不会轻易在太阳下低头,流着汗水辛勤工作,放声歌唱。而我还想说:“曾经因为有你们,因此有我们。另一个世界的你们,一定是绽开着笑脸的吧?”他们那么走了那么年,他们的歌依然在被世人传唱。
还有什么比歌声比音乐更为永恒的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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