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别人的文字打交道就仿佛和陌生的人打照面,我们总是参照我们邻居的面孔给他们打分。我们匆匆读过,就象小跑着经过一条陌生的街道。我们的点滴印象很象瞬时的遗忘。我们喜欢一些词,我们为一些词的理解分歧而看高或看低某人,而某人有某人的见解,这往往是自我的特征。
每一个脑袋都是自动化的解析机,而每一篇文章,都是头脑对一系列的感觉,印象,观念,情感,理趣和诗意的综合再造,而后者是不可逆的,即作为综合者来说,毫无遗漏的解析,是不可能的,而对每一个破解的人而言,他实际上是破坏者,损害了作品的完整性的自然内涵。
当作者试图解释他的作品时,其实他在进行新的综合,他在写另外的作品,或是续接他的作品,这跟他所谈论的对象其实毫无关系,这就象一个人刚从梦中醒来就立刻热情地开始谈论他的梦,与其说他在谈论他的梦,还不如说他在编织另外一个新的梦,只是我们不愿意说破他而已。
要求别人完全理解自己的作品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就象我们从一开始就想写出完美无缺的作品来一样,可以看到,我们准备不充分,思想不成熟,思维不深刻,语言掌握得缺少分寸感,某些地方沉溺得太深,某些方面又有意忽略,我们不是想反映普遍的情感和存在,而自始至终在谈论自己,我们不是匠人,而只是个表演杂耍的,为掌声而卖力,有的只是新花样。
我们很不愿意客观地,严肃认真的评价自己,是因为我们缺少对这个世界最微妙的爱,我们爱一片秋叶是因为它代表了整个的秋天,而忽略了一片秋叶的本真的价值,实际上,我们只见自己所代表的万事万物,我们在文中表现代表,因而我们的表现显得很虚妄,我们为纸糊的自己绘像。
说穿了,某些写作比无病呻吟高明不了多少,我们没有看见作者有写作的真诚感,从一个被忽略的世界发出的真实的灵魂的声音,孤独的,不可模仿的,从未曾见过的语流,音流,心流,虽带着缺憾,却真实独特得触着我们的心尖,止不住鸣响,击碎了我们的泪花,而不用做任何广告式的阐释。
每一种圈子都能圈住臃肿的身体和油脂肥厚的灵魂,文学圈子也不例外。其实,真正写作的人每天所面对的不是熟人和朋友,而应是陌生,是思维的夜空里不断组合的星空图和文字谜,是人类行为的奥妙和精神的离奇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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