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唯有一个习惯,工作的时候,qq一直挂线。挂线的缘由有二,其一,等人。能不能等到,绿唯没想过,等只是给自己一个念想一个交待吧?也许,要等的人永远也遇不着,网海如此大如此空茫。其二,随时随想随感,顺手都会记在qq空间里。
有一天,在qq空间里发了一段关于孤单的感慨。
有一个朋友就问:那么你,是不是有孤单的时候?
绿唯说没有,他说,怎么可能?
绿唯说,为什么不可能?
他说他常常有孤单的时候,常常一个人像游魂,不知道该做什么。无聊得不得了。
绿唯问他,无聊的时候想起来过什么人吗?
他说,没有!
绿唯说,哦,这不叫孤单,这叫寂寞!只有思念的时候才会孤单!思念,对,就是思念,你无论在哪里,无论做什么,那个人总是如影随形,他的坏,他的好,他的优秀,他的平俗,全在那里鲜活地存在,而你,全然不在乎,只是想他,没完没了的想,拿自己没办法,这叫思念!
他问,那么你,你还没告诉我有没有孤单的时候。
绿唯说,没有。绿唯还说,我知道你不信。
他说,怎么可能?如水的绿唯,不会没有你所解说的那种孤单的时候,你的亲人你的朋友还有你笔下的那些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他们不能够让你孤单?
绿唯笑笑,轻飘飘地说,没有。
他说,怎么可能?这些,都会让绿唯思念的。
绿唯离开,绿唯问自己,会吗?
会的,绿唯知道,有太多太多的时候,绿唯都会孤单。
一个人,静静地舞在夜里,不敢去睡,只是因为睡前那一段醒,那一段醒着的孤单,是那样的恐惧。夜是幕布,把所有朗日下的思虑全都折叠了,全都遮蔽了。夜像一个过滤器,把繁华与热闹,把虚假与喧嚣,把欲望与勾心斗角,全都隔绝了。夜像一个稚气的孩子,把心思种成最原始的欲望,落地生根,哪怕是一块糖的甜,就足够暖醉了冰凉的冷雨夜。
夜来了。盼着,怕着,夜还是所向披靡地来了。
孙子兵法的智勇双全,诗经的糜糜痴梦,周易的通达畅亮。本是可以救赐的。
师尊的厚德载物,知已的体贴入微,工作的责无旁贷。本是可以超渡的。
可那一刻,全都被夜删除了。
只剩下一衾寒蝉样的薄被,只剩下一捧残茶样的枕头。还能剩下什么?也许,就是空荡荡的孤单吧?人冰寒着单薄如纸,在秋夜的萧冷里噩噩瑟瑟。紧了被,巴巴地裹紧了自己,求祈锦被的一丝儿暖,可是不能够。锦被裹得愈紧,冷意愈是烈,如此反复着,像被卷入一个激流下暗潜的旋涡,窒息着,绝望着,恐惧着——才知道,原来世间的所有,都是可以放弃的,唯有此刻的那一口新鲜的空气,才是天崩地裂的需要啊!才是魂牵梦萦的需要啊!可是,激流暗潜的旋涡里,怎么样得一口新鲜的呼吸啊?可是,此刻这样的夜里,拿什么来救赐自己啊?
瑟瑟着抖,绿唯才发现,原来,此刻这样的夜里,是在渴望着一双手的坚定,是在渴望着一抹唇的温热,是在渴望前一幅肩的周全啊。夜渗寒,人透心地冰凉着绝望——哪怕,什么也没有,只是能够看到你,能够看到你也好啊!不,看不到你也行,哪怕能够听到你的声音也好啊!再不行,能够看到你的信息也是春花秋月的幸福与知足啊!可是,没有,什么也没有,飘摇的秋雨夜里,只有单薄的一衾锦被,孤苦的一个秋枕。
怕极了睡熟前的那会儿清醒,所以不敢就睡。
宁愿拧亮了所有灯,让屋子里光华鼎盛。
然后,缩到宽大的转椅里,左手一支前赴后继燃烧成灰的香烟,右手一个痴迷频传的鼠标。有烟,有鼠标,夜不冷清漏不更深,似乎把孤单摒弃了?
不,没有,灯火通明的屋子越显凄清,指间的烟舞得妖曳,鼠标点过去,溜出的是更浓烈更悬切的思念。惊慌失措地关了灯,在黑暗里静静沉默。
漫无边际地点,点开一个网络游戏,游戏里,一个石头毅然伫立,经历风雨,面对过往的人说:我总不知道为什么世间的人有那么多的苦悲。我却不会,我很快乐,千万年如此,因为我没有心,我没有思想,没有欲望!
仇恨!仇恨的看着电脑,看着游戏——是在指责我的贪欲吗?我招你了?我惹你了?干嘛跟我过不去?
绿唯烦乱地关掉游戏,恨不得开了窗,把电脑扔出去。绿唯蠢蠢地怒,想压也压不住!那么,听首歌吧?听歌总会平静一些吧?
打开播放器,随机唱——
你最害怕每天的天黑
但是天总会黑,人总要离别
谁也不能永远陪谁
而孤单的滋味,谁都要面对
不只是你我会感觉到疲惫
当你孤单你会想起谁
绿唯快要疯了。绿唯燥焦着坐卧不宁。打开已经关了的手机,打个电话?发个信息?有一个他的讯息就好,知道这些日子他过得安宁就好。
绿唯从来不知道,思念,是需要无比的坚强无尽的理智才能够担承。
每每走过街头,喧闹的人群里,那个错身而过的背影,是他!不,不是,相似罢了,久久地失神。把自己囚禁在这冷若冰霜的黑暗里,思念;在夜静更深单薄的锦被里无法自制的呢喃着那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名字。那一个名字,此际,却遥远得不能再遥远!忘不了,忘不了!这思念,竟如此之重,绿唯恐慌着缩了再缩,不知道还能不能熬过今晚,熬到天亮,不知道该如何担承这压榨了所有鲜活的思念。
忽然,打了个喷嚏,绿唯一激灵,身子斜斜扑起,半天回不过神——是你在相同的时刻想起我了吗?
人跌落在冰寒的地板上,手腕,尖锐的刺痛,是窩着了,不知道骨折了没有?怎么这样痛?抚着腕子,想这痛的时候,绿唯惊奇地发现,这一分钟,她竟然没留意到心揪着撕着的疼痛?!
来了,停了,走了;
笑了,哭了,痛了。
于是,每个夜里的惊醒,伴随的都是恶梦。
绿唯缩在靠背椅里,指尖旋舞,挑起一杯血色的酒。把音响调到最大,和着节拍,旋舞。听,歌在唱,看,人在舞。这个夜,多热闹呀?有思念吗?没有,没有,肯定没有!
酒一杯一杯地渗到血液里,人有些沸腾了。绿唯张狂地笑,问自己:
想再见吗?
想再见吗?当然!当然!!
多久没见了?多久没有消息了?再见面,要有怎样的表情才合适?
不,不能够!没有绿唯的日子,他才是安宁的,快乐的。绿唯清楚的知道,那么,那么——绿唯关掉手机!
关掉了手机的绿唯,即使是孤单,也可以很快乐。
虽然,有太多理由不能离开他。
但不忍心让他烦乱,那么,不如自己孤单好了。
绿唯傻笑着,匆慌的脚步,如大漠里绝传了的胡旋舞,劲风荡起,冷寂的秋雨夜被旋舞炒作成黎明了。
地上散乱的酒瓶,绿唯还醒着,绿唯小小声地,再问:
想再见吗?
想再见吗?算了!还是不见面吧!甚至联系,也断了吧。
原来,所有的责任、感情、承诺、道德、传统、忍耐,都是孤单的源头。
原来,孤单,是由思念一个人的那一刻,才刚刚开始。
2006年10月20日夜于平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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