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年,江南大旱。蝗虫泛滥,漫天飞动织成密不见光的网。
饿殍满城,百业俱废。到处都是奄奄一息的人们。口中发出痛苦的呻吟,死亡的阴影笼罩着。全城散发出颓靡,腐败的气息。
一袭白衣的女子,手提瓷罐。翻遍街上躺着的人。探鼻息,已然死去的,沉沉地叹气;一息尚存的,施与罐中汤药。不停不息。
像是犯了天劫,终究无力回天。
只好随了幸存的人,逃往京城的方向。
<一>
七月流火,八月未央,九月白露凝为霜,覆上京城湘罗水的岸芷汀兰。三月行程,终于到了。
京城倒是一派繁华。城中桂香楼上,风铃随风作响。昭示着京城的纸醉金迷。
香阁内的女子,明眸善睐,精巧朱唇。肤如凝脂。春葱十指轻拨琴弦,幽幽琴音似湘罗之水,逶迤着诉说江南遭遇的天劫。像是亡灵低沉的呼唤。
听者只是满脸贪婪的欲。望着台上抚琴的女子心怀鬼胎。哪管你歌者悲伤。那场浩劫夺取她家里四条人命,乡里也幸者无几。她亲手探向那些恐怖的尸体,泪落如雨。将他们一一埋葬在坚硬的土壤里。莫离,忌讳的名字。终究是亲人生死两相离。
曲终,莫离只是面如温玉,心如冷铁黯淡退下。隐于绣花屏风后,暗自泣泪。
身后紧跟进一人来,恭敬地伏身。说道:“莫离小姐,我家主人有请。”心中愕然一惊,楼下软轿已备妥。
偌大的府邸,门庭威严。莫离心中不觉慌张。究竟邀请自己的人是谁?不及多想,已被人领至大堂。菊花清茶在案,满堂是苏合迷离的香。
等候之时,见书案一幅画,取来观看。美好,纤柔的女子。眉目间,竟与自己颇有几分相似。成画时日是九月初七。细想,正是自己在桂香楼弹唱的第三日。
那日,自己正于楼阁窗前,对镜梳妆。鱼骨梳自窗隙跌落。推窗看去,只见一男子手执梳子,细细拈起梳间的青丝。嘴角含笑,目光企及间,正对上他深邃的眼。那男子的眼如一汪泓泉,清澈纯净。她的心,莫名一阵慌乱。急急掩上窗扉。自己的心却难以平静,起了波澜。而她不知,自那日起,她的笑颜便成为他心中纠缠的结,自此,寝食难安,思念疯长。并忆着她的容颜,画下这幅美人含笑图。将她的鱼骨梳珍藏,青丝绣进自己随身携带的香囊里。
“姑娘,在下拙才,形容不了您仙子容颜。让姑娘见笑了”。
谁会料到,当今为天子征战四方,屡立奇功的大将军,竟会是如此俊朗,年轻。白衣缎带,顶戴珠冠。眉梢眼角,璀璨如天上星汉。一时语塞。颔首,微颦。不动声色显露唇边淡抹笑意。
蒲生走进她,便闻到一股清香。柔柔地对她说:“抬起头来。”
莫离怯怯地抬头。淡若烟云的眉底,一对浓睫如蝶翼般翩然翻飞,似要舞上她凝荔红颜。惹得他心生爱怜。
深情对望的一眼,彼此的心中有了微妙的情丝,悄然滋长。
他为她作画,洁白素绢铺展开来,画笔在他手中如点金的法杖,如生了双翼的蝶,连绵不绝,上下翻飞。流溢的彩似陇头的流水,流离山下。绘成她绝世容颜。
<二>
桂香楼下,流苏软轿。莫离自楼上莲步轻移,袅娜而至。随轿中人一起,泛舟轻烟雾雨,聆听晚寺钟声,徜徉后院荷花,留连石潭双鱼。只羡鸳鸯不羡仙,爱到深处心痴缠。
他不顾流言蜚语,执意娶她入府。府中的三位太太并非他的红粉佳人。都是政治婚姻的牺牲品。纵使她们万般努力,在他心中盅不抵莫离丝毫。至今,他只有一女。大太太的命根子。蒲云。
凤冠霞披,陇眉烟眼,笑靥如花。红衣娇娘,万千风情。
雕龙刻凤的烛台,琉璃珠帘随风轻摇,悠悠荡开去,满阁活色生香。绣满桃夭的红帐内,她娇嗔无限,在他身下,开成最妩媚的蔷薇。
唧唧复唧唧,有情人相宜。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夜幕四合,淡月下弦。她清醒,满目柔情地望着熟睡如孩童的他,唇边笑意难掩。
轻摇皓腕,慢移红袖。长袖滑至肘间,那粒花瓣大小的灼红守宫砂已然不见。从此以后,她便是他的人,今生今世都将与他为伴。想到这里,心中盈满幸福,缩进他的怀里,笑容恬淡地睡去。
<三>
原本宁静,平和的府中因为莫离的到来,犹如石子掷如湖中,激起千层浪。
用膳之前,大太太和二太太横眉冷对,那眼中的冰冷让莫离脊背生出阵阵寒意。蒲生宽厚的掌传来的温度,才让她有些稍稍的平静。三太太玉梨是个有心机的主子,看到蒲生对莫离这般相待,就坐进莫离,谄媚到:“瞧!果真是美人胚子,这脸蛋像是要渗出水来呢!”眉眼挤成一条缝。说着从发间摘下一支镀金的凤尾簪,插在莫离头上说:“以后就唤我姐姐吧!”莫离心中顿时对她生了好感。这世上毕竟还是好人多啊!而她却不知,这副精巧的皮囊下面,藏着一颗何等丑陋的心!
锦衣玉食,绫罗绸缎。这些莫离都不在乎,只要身边有自己爱着的人,对于她,这已足够。
暮时,莫离一人坐在莲花池边。池中青莲妖艳盛放,露出尖角,绽放清颜,零落成茎业。青波染碧血,芙雎葬芳魂。多情之人如她,念及莲之如此,心里布满惆怅。
蒲生只她喜静,又怕像她这样清秀,灵气的女子搅于尘世污浊。为她置云罗阁。离主府较远。于是,红袖动软香,翠罗舞静夜。恩爱,缠绵。
是夜,她在他身边怎么也无法熟睡,闭上眼,就是那些在战场上死去的亡魂凄厉的哭诉,听来胆战心惊。仿佛就在耳边,听的真真切切。她看到蒲生的战袍上面布满鲜血,触目惊心。那些死去的人眼里满是诅咒与怨恨。突然,千万支箭朝着蒲生射来,心思纠结。
梦魇之中惊惧醒来,胸口致命的疼痛。她看着身边的他,为他盖上避寒的裘巾。心中已然明了,他早已植入她的骨血,注定晋生,生死不相离。
可是,忆及梦中的恐惧,她生生地落了泪。蒲生蒙胧醒转,见莫离眼中水波潋滟,满面愁苦。心疼地将她抱在怀里,轻声问到:“离儿,怎么了?”温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泪。莫;离牵住他的手,期期艾艾地说:“蒲生,答应我,再也不要杀戮了。我真的怕会有报应。”他望着眼前这个柔弱如水的女子,心生爱怜。他说:“离儿,即使有报应,恶报来之前,我会用我的全部来爱你。”莫离心中阵阵温暖萦绕:“蒲生,若真有报应,就全应验在我的身上吧!我只求你这一生能安然度过。”如水的月光下,他们紧紧相拥。两颗心牢牢地牵系在一起。
佛曰:“众生有情,爱到及至是不能解的纠缠。迂回勾连,终不舍,终不散。爱,就甘愿为其承受一切。于是,六道轮回,苦海无涯”。
<四>
他答应她,再助皇帝平息边疆叛乱,他就可功成身退。从此,荣华富贵,与他都已无瓜葛。只求空山新雨,青竹雅居,身边有她相依相偎。
临行前,莫离将自己绣的平安符挂在蒲生腰间。没有一言一语,两眼之间的交接,便衣洞悉了她心中的忧愁与不舍。凄苦异常。就这样望着他的军队驰骋而去,消失在未知的远方。心一点一点地低了下去,低到尘埃里。
黄昏,繁密的云层汹涌翻滚,像有巨大的水流从中涌动。兀地,惊雷炸响,似劈裂开了雨云。瞬间,大雨倾盆。嘈杂的雨声打在屋檐,发出寂寥声响。天地一片鸿蒙,凄清。如了她的心,满溢着如水忧伤,凄楚,迷离。
一连数十日的雨,墙角透出大大小小绿色的霉苔,躲在阴暗,潮湿的缝隙里,像满含怀疑,不安的眼,似要窥探出这暴风雨后的平静下,究竟又暗藏着怎样的玄机?
梳洗完备,去大太太房里请安。推开门,大太太神色慌张。急忙向被子里藏住了什么,面上带着敷衍的笑说:“呦!哪阵风把妹妹吹到这儿来了?”莫离缓缓欠身施礼:“莫离近来身体不适,未来向姐姐请安,今儿个特地来还了。”果然是精明的女子,知道隐匿自己的心思。
莫离看出她的惊慌,随口说:“姐姐坐,妹妹给您捶捶背。”走上前,伸手去拉大太太,怃然一声惊呼,手指已渗出灼灼血红。莫离望着大太太,笑着说:“莫非,姐姐也喜爱女红。以后,妹妹可要多向姐姐请教才是。今日,先告辞了。”转身便走。瞥到那被角突起的地方,一个身上扎满银针的娃娃。是宫廷,深府之中最常见的阴险巫蛊。立时,心底生了寒。
这偌大的深府,藏了多少龌龊事,怎是她一个女子能计算得来的?
仓皇南飞的候鸟预示着悲秋的到来,万物已开始凋零,萎败。因为爱,她在眺望的枝头,坚守成不凋的叶子。
<五>
云罗阁内,常常有悲伤的曲调传出。就像一汪冰水,侵入听者的心。于是,心里凄凉,潮湿。
犹记当年复咏间,相视巧笑嫣然。自君别后霜瓦重,此爱无人共与说。还立近黄昏,寸心空切。强整衣裘,独掩朱扉。玉枕为谁铺设?夜长思君情更切。纱窗映,禅香明灭。梦回处,眉梢半拢淡月。
夜深之时,总是扶栏哀伤,想起正经沙场的他,心弦就绷得愈发紧制。在佛前,虔心为他祈祷。
时如隆冬,院中桃花零落得只剩束束枯枝,夹杂冰粒的雨水敲击着屋檐,萧瑟,清冷侵入骨。
莫离不知怎的,受了伤寒。日日卧病在床,虚弱无力。大夫竟也医治无用,谁也不明其中就里。倒是心思缜密的丫鬟春香,怕自家小姐遭人陷害。私下里打听,寻到一位江湖郎中,领进蒲府为莫离诊治。
正在园中散步的大太太看到丫鬟春香带着人进了云罗阁,心里一惊,手中的丝帕飘落在地。脚步急迅,朝二太太房间的方向去了。
到底是行走江湖的人士,心计与医术都要高明。刚入房间,香气缭绕,镂金香炉里散出袅袅香气。鼻间一嗅,就道:“可否觉得近来手脚无力,困乏渴睡?”莫离虚弱地点头。郎中手抚白须,环视一周。又问:“是否觉出这炉内香气异常浓郁?”丫鬟春香接到:“是的,服侍小姐久了,自己倒觉得困乏,头晕。小姐就让我出去了。”郎中稳重地笑着说:“病症并非体质衰弱,而是有人在炉内下了迷*!”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细微声响,春香忙去开门。门外没有人,只留下一方丝帕。春香向远处张望,是二太太慌张的身影隐入梅林。
郎中径直朝香炉走去,揭开炉盖,竟从中衔出一枚趋近干瘪的果子。说到:“就是这枚果子,产自藏部,名唤罂粟。既可治病,亦可致病。此颗果子尚青时摘下,被置于炉中,香熏出颓靡,毒鄣之气。以至夫人患病,幸亏发现早,若迟了,待到果实完全干缩,便是贵体崩摧之日。看来,夫人往后可要小心才好啊!”
莫离听的句句是惊,自己要的只是平稳的生活,它们何苦要咄咄逼人,置我于死地呢?
查明了祸源,莫离的身子稍加调养就好。依旧腮凝红荔,光彩照人。
春香这丫鬟乖巧,得人喜爱。在安顿好莫离的一切后,就离开了。回去乡下,嫁为人妻。
<六>
翌日,莫离去园中散心。一春桃花已残,随风漫天嫣红,携了晨雾,飘坠到园中碧水之上。
正遇见二太太。她见到莫离,意欲躲避,莫离迎面赶上,笑说:“妹妹又非鬼怪,岂让姐姐如此惧怕?”二太太避开莫离眼光,说道:“妹妹可真会说笑,姐姐不过身体不适,想回房休息罢了!”莫离取出那方丝帕,递于二太太说:“姐姐往后若想找妹妹谈心,就直接进了房,莫要在门外徘徊。让他人见了,还要笑话是妹妹礼数不周呢!”手按了按二太太,笑意温婉地离开。
二太太在背后,眼中结满仇怨与肃杀,手中的丝帕绞成一团。
回云罗阁的路上,遇见大太太的小女云儿。小小女孩就已水灵,可人。莫离不觉心生喜爱。唤她:“云儿,姨娘带你去云罗阁,给你吃云片糕,好不好?”云儿竟逃开,眼里布满恐惧,慌张。慢慢地说:“娘亲说你是狐狸精,会吃人的。”莫里嫣然一笑:“那你看,莫离姨娘像是会吃人的妖怪吗?”云儿看了看说:“不像,你比娘亲好看。”说着就乖巧地跑去,牵起莫离的手。真是讨人喜欢的孩子。
从边关传来蒲生的家书,全写的是对莫离殷切的思念。洋洋洒洒数张。他说:“莫离,等我回来,只要再攻破曲庄城,我们就会凯旋归来。”只要再有云余,离莫离的希冀也就不远了。
而此时,身后的三人早已被仇恨,嫉妒蒙了良心。目露凶狠。一个可怕的阴谋正在他们心中暗暗筹划。
<七>
海青色的天被夕阳晕染,诡异的暗紫,魅惑的猩红。揉杂一起,说不出的古怪。
莫离正在房中刺绣,针尖猛地扎到手指,灼红入眼。心里莫名的慌乱,有什么不好的预感。眉心微蹙,纠缠成结。
夜半时分,竟意外地下起雨来。轰隆的雷声,震得人心都要颤栗一番。
门外的三人行为诡怪,摸索着进了房门。蹑手蹑脚地来到莫离床榻莫离安然熟睡。二太太手如游蛇,攀上莫离雪白的脖颈。颤抖不已,迟迟不敢下手。大太太心生恶计,推醒莫离。莫离惊恐地喊:“你,你们······”二太太顿时面露凶恶,双手紧紧地掐住莫离的脖子,大声喊叫:“快,快将钉子钉入她的脑子里,快点!”两位太太有一瞬惊愕,随即清醒,手脚麻利。一人执钉,一人执锤。闭上眼,狠狠地敲击下去。莫离挣扎的手停在半空。最终,沉沉地垂了下去。圆睁的眼里是无尽的哀怨,不甘。
雷声急促翻滚,夜雨滂沱如注。灰暗屋檐下挂着的红紫灯笼,火光微弱。冷雨相激,终于归于沉寂。
半夜被恶梦惊醒的云儿,见娘亲出去,起身跟上。在莫离门前,她亲眼看到自己的娘亲和姨娘,穷凶极恶地将莫离生生致死。惊慌让她瞬间失去言语的能力。她躲在红漆柱子后面,直到她们一行三人离去。她怯怯地出来,远远地躲在屏风后面,看到莫离不甘的眼,面目痴痴。门外的风雨依旧,仿佛刚才那幕惊心动魄的谋杀,根本就不曾发生!
查夜的管家夜里例查,见莫离的房门敞开。想是风大的缘故吹开的。就顺手合上门,匆匆回房去。
<八>
一切都没有人发觉。这里又离主府僻远。只留昨夜被风雨摧残,散落一地的花瓣。溢满荒凉。
奈何天意弄人,偏偏在莫离死后第二日,蒲生终于打败叛军,凯旋归来。只是,一切太迟,太迟!
他匆匆赶往云罗阁,却不见日思夜想的人凭栏张望,一切沉寂,荒芜。推开门扉,亦不见心爱的佳人对镜梳妆。她静静地躺在床榻上。蒲生急急走进,牵她纤细的手,却是一片冰凉。心愕然一惊。声音颤抖地唤她:“莫离,莫离。”终没有回应。他探她的鼻息,终于,瘫倒在地。
莫离,莫离,竟然已经死去!
似乎一瞬间,他被人撤去主心骨,神行缥缈。心底片片碎裂,再碎裂。碎成细密粉末,嘴着血液行遍全身。麻痹了所有感官,眼耳口舌身意,色声香味触法,全都离去。泪水弥漫。
召集府中所有人,丫鬟只知四太太连病数日,三位太太也说好久未见莫离,郎中更是说四太太病情严重,恐是恶疾突发不治。一切都无法怀疑,莫离是因病而死。
总是心中有万般不舍与愧疚,终究,也是无力回天。将莫离葬入祖坟,怕是给她最后,最好的答复吧!
再去云罗阁,独自醉酒。恍惚间,看到莫离依旧语笑嫣然,为他而舞,与他对诗。只是幻象,沙场上威风八面的他,泪落如雨。
走遍云罗阁每一处留有她气息的地方,仿佛是天意安排。他在屏风后发现一块云形玉佩,上面刻着“云”字。是云儿!一时心中生起疑虑,既然都说不知莫离在房中死去,那这块玉佩怎么会在这儿?云儿来过这儿?三位太太在自己提到莫离的时候,为什么总是躲避?
疑团丛生。突然,脑海中猜想,莫离死时,云儿会不会就在场?
<九>
蒲生问云儿:“莫离姨娘待你可好?”云儿手舞足蹈说:“姨娘可好啦!陪我玩耍,给我吃云片糕。”他忽然哽咽,多么善良的女子,将云儿视为己出。他揽云儿在怀问:“云儿,告诉爹,姨娘死的那天,你究竟看到了什么?”小小的孩子被他严肃的神情吓哭,只是说:“是娘亲和姨娘,他们把钉子钉进了姨娘脑袋里。”刹那,身体像被劈成两半,剧痛难忍。
那日,他急忙去了祖坟,命人掘开莫离坟墓,打开棺材。手指托着她的头摸索,终于摸到那枚钉子冰凉的顶头。脑子轰隆炸响。泪水就那样,不可控制地流下。
黄昏,他命人置办盛宴。随后,遣离下人。只留三位太太,自己和云儿。
席间,他心里的悲苦融入淡淡的酒,一片苦涩。他说:“蒲生今生有你们三位知己,便也无憾了。”他敬三位太太美酒,谁也不曾注意到异常,一饮而尽。他问三位太太:“你们说,钉子钉入活人的头骨之中,你说该有多痛苦?”太太们手中的茶杯轻轻作响。蒲生只是失魂似的笑。三位太太忽然表情痛苦,扭曲。殷红鲜血从嘴角流出。缓缓地倒下去。那三杯酒,蒲生早已在里面下了砒霜!
他抱着云儿,悲痛难拟。终抵不过命运的作祟,爱她到了及至,便愿意为她摧毁全世界。
再看一眼着偌大的蒲府,明日,就会是一堆废墟,再也不见繁华,昌盛。
手中的红烛烛蕊溶透,燃过绣满桃夭的红帐,灼泪滴在手心,也不觉疼痛。
炽烈的火光被风势卷着,疯狂涌窜。刹那间,如潮水般覆盖。上空是一片被烈焰灼红的天幕。
云儿在怀里,哭声惹人怜。决绝地转身离开,身后是断壁残垣的崩摧之声。一切都将灰飞烟灭。
远处,寒山寺。空旷,悠远的钟声传来,宛若召唤。
<十>
他在佛前跪下,痴问佛祖:“为什么我和所爱的人会遭此劫难?”
方丈说:“因为你杀戮太多,因果循环!”他凄凄地笑了。
又问:“那么,人死后,可有下一世?”方丈手捻佛珠,轻轻点头。
他说:“请方丈助我剃度,赎清自己的罪孽。下一世,再也不拖累离儿”。
<十一>
悠远的寒山寺。你可曾看见一位僧者,手掌合十,跪着蒲团。朝着天上的神明忏悔。泪水弥漫,心底澄明。口中痴念:“莫离,莫离”?
-全文完-
▷ 进入南山剑士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