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边，一弯淡淡的残月。

莲此时正站在柳荫里。白色的纯棉的t恤衫和淡蓝色牛仔裤紧紧地裹着她纤细的腰。月光洒在身上，莲显得有些朦胧。莲看上去很单薄，白净的皮肤在月光下闪着银光，尽管很瘦弱，莲还是很健康的。莲有着姣好的面容，毫无疑问莲是个漂亮的女人。莲独自站在那，静静的看着水面泛起的一个个微弱的涟漪。莲喜欢这种单独的静静的感觉。多年来莲一直是个很持重的女人，忧郁的表情里总是让你感觉有些淡淡的哀愁。莲显得很孤独，莲的骨子里就是个忧郁的女人。莲轻轻的走到池塘边，弯下腰，脱掉自己银灰色的凉鞋，双脚站在水里，凉凉的麻酥酥的感觉让莲心里痒痒的很惬意。莲捧起一朵白色的荷花，露珠儿粘在荷瓣儿上像一个个小珍珠。莲眯起眼，鼻子紧贴着花芯儿，淡淡的清香慢慢地飘进鼻子里，莲的全身有些麻木，松散的像朵云。

莲望着水中自己的脸突然鼻子有些酸，莲的泪珠就那么悄悄地滴落下来。

莲靠在柳树下，垂柳的枝条抚弄着莲柔顺的发丝，片片小青鱼般的柳叶像一个个音符在莲的耳边迂回吟唱。

莲20出头的时候就当了一名老师。在家乡的小学里教书。那时莲是个小姑娘，满脸的稚气，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格外清纯。乌黑的长发被风吹起，莲的脸被发丝掩盖，像个小疯丫头。像许多女孩子一样，莲有着美妙的梦。莲从小就很聪慧，而且莲很好学。莲喜欢小孩子，这是她选择当老师的唯一原因。事实上她自己也还是个孩子啊。不过，莲对工作很认真也很出色，加上莲的漂亮在学校里显得很出众。

莲认识强的时候是在一个细雨绵绵的早晨。强是个25岁的小伙子，刚刚从外地调入莲的学校。强很英俊，很帅气，白白净净的脸，说话斯斯文文的像个很儒雅的绅士。莲第一眼就觉得眼前一亮。莲的心像春天里飘飞的柳絮慢慢地忽忽悠悠的不知飘向了何方。少女的心就这么轻易的不知所措了，莲在之后的很多时间里总是能在第一时间想起那个细雨绵绵的日子。他是怎样的一个人呢？莲这样想着脸有些红，热辣辣的。莲摸了摸自己的长发，把一缕发丝咬在自己的嘴里，心就象小兔子似的跳个不停。莲坐在椅子上，用小圆镜子照着自己的脸，镜面很干净很亮，莲经常在没事的时候擦，莲是个爱干净的女孩。镜子里莲清的像潺潺的溪水。莲微微翘了翘嘴角，莲觉得自己很幸福，无忧无虑的，这样真好。

之后的日子里莲经常和强在一起。因为年轻两个人有很多话题可聊，无论在一起研究教学还是谈天说地莲都觉得和强在一起很开心。学校的墙外就是一条小河，莲和强经常一起在傍晚来小河边散步。在低垂的柳条之间莲和强慢慢地走着。强走在前面，莲在后面跟着。春天里的黄昏显得湿润而有味道，是一种泥土和青草混合在一起的很亲切的味道。隐约能听得见小虫的鸣叫。小河里的水慢慢的流着，不时会有很多小水泡。莲轻轻的靠在强的肩上，柔顺的发丝飘在强的脸上，有种淡淡的清香，那是女孩清纯的幽香，没有任何装饰过的纯纯的香。乳白色的t恤衫里隆起的胸随着莲的呼吸有节奏的跳动。莲像只小金丝雀儿依偎在强的怀里。莲闭着眼，由着强这样温暖的拥着自己单薄的身。

莲在开心时强会和她一起开着玩笑，莲忧郁时强会默默的看着莲，陪着她。莲感到很幸福，莲觉得自己慢慢的向一个女人走近了。生命中那朵幸福的玫瑰花正慢慢的开放。

天又下起了小雨。这些日子里莲正准备和强结婚的事，忙得不亦乐乎。难得下雨了，莲可以静静的呆在宿舍里看看窗外的景致。莲这些天显得很疲惫，心里有些灰灰的感觉。强似乎对这些事显得很淡。男人在结婚前都这样吗，莲想。莲想着，眼泪就悄悄地从眼角滑落下来，稍早些时候莲似乎就有这种感觉了。也许是事情多累昏了头了，莲为自己开脱。莲站在穿衣镜前，穿上自己新买的衣服。莲喜欢牛仔。浅白色牛仔裤，浅白色牛仔短款上衣，整齐洁净，纯情如水。锌白色小背心儿露出一线白皙而弹性的小肚肚，莲冲着镜子里的莲挤了挤大眼睛，还吐了一下舌头，呵呵。莲笑了。很久以来莲还是第一次这样滑稽呢。

莲拿出银灰色的雨伞。她想去看看强。他就在后院里的另一间宿舍。

莲穿好雨鞋撑开雨伞向强的宿舍走去。雨下的并不大，地上都是松软的泥，莲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着，一个踉跄莲险些滑倒。唉！莲轻叹了一声。强的宿舍的门关着。莲到屋檐下，收了雨伞，轻轻的敲了敲门。强，强，莲叫他。屋子里肯定有人，不然门是不会插着的。莲这样想着，又轻轻的敲了几下。屋子里没有回音。这个家伙，趁下雨天又在睡懒觉，莲想着，想出了个恶作剧。莲伸伸舌头，还作了个鬼脸。莲悄悄地来到后窗，莲想大喊一声吓吓这个懒虫。莲把脚踮起来，脸就贴在了后窗玻璃上------

之后的日子里莲都是在昏昏沉沉的时间里度过的，莲病了。本来就很瘦弱的身子一下子就垮了。娘很担心，经常试探的说，闺女，到底咋啦？和娘说说不？每当此时，莲都把脸贴在娘的腿上，眼泪一串一串的往下滚，止都止不住。莲的脸色苍白，嘴唇没了从前的红润，头发散乱的像堆柴草。娘叹气，唉！这闺女到底咋啦，从小就是个闷坛子，啥话都不愿和人说，这可咋办阿。娘不敢多问，只有悄悄的离开。莲哭得更厉害，娘为莲偷偷地抹眼泪。

莲找出早些时候置办的新衣服，站在穿衣镜前试着。衣服显得很肥大，像挂在衣架上的服装店里的样品。牛仔服皱巴巴的没了形状，大红牡丹刺绣金边的旗袍满是细小的皱纹，像娘从前的旧被面。莲稍微梳理了一下自己的长发，看着镜子里的莲，莲止不住，眼泪又悄悄的滴下来。莲回转身，慢慢地把衣服收起来。莲又重新躺在床上。窗外阴沉沉，没有一丝的风。又要下雨了，莲想。莲想着就昏昏的睡着了。

小河边的草绿的扎眼。河里的水清的见底儿。强挽着裤腿儿在水里捉鱼。大筛子里小青鱼还在不时地翻腾，挣扎。莲，快看，还有一条红鲤鱼呢，强兴奋的冲莲喊。莲咯咯地笑着，像初见万花筒的娃飞快地跑过来，红鲤鱼有一扎多长，个大，身子厚实，上下翻腾不止，眼睛瞪得溜圆。莲捧在手心里滑腻腻的，鲤鱼翻腾不止，莲使劲捧着，心里忽然就伤感起来，眼泪也随着掉下来。强，把小鲤鱼放了吧，它在哭呢，莲对强说，不等强应下来就随即把红鲤鱼捧向水里。唉！你这是怎了，不就是一条鱼吗，强抱怨着从水里走过来。强没了兴致。莲默默的跟在他后面，像犯了错儿的小妹。

河里的浅水处到处都是荷花。大荷叶碧绿碧绿的，像娘用高粱秆插的大锅盖，又大又圆。撩起水花溅在叶儿面上，像珍珠儿来回打滚儿。强采了一支大的叶子扣在莲的头上。莲笑得灿烂，眯起眼睛看着强，脸泛起了红。做我的新娘时也给你戴上一支，要最大的，你就是最美的莲花。强抿抿嘴，充满了幻觉。莲兴致勃勃，小脸儿红的发烫。去你的，别胡说。我说过做你的新娘吗？

莲平躺在草地上，眯着眼。强坐在她身边。强用手抚摸莲的脸，莲，你是我的心。强喃喃的说。莲不出声，心里泱泱的惬意。强躺下来，挨着莲的身子。莲把头枕在强的壮实的胳膊上。莲忽然就觉得自己醉了-----

夜色里无边的暖风，春天的夜晚总是让人迷恋。莲，嫁给我吧！强有些兴奋。手开始抚摸莲的身子。别！强，我不想，我不想现在就----莲挣扎着，莲像受惊的小兔子逃回了自己的宿舍。

夜色里无边的沉寂。莲推开自己的房门，手被门边儿的残木划破-----

莲突然被手的疼痛惊醒。莲定了定神儿。唉！莲叹了口气，瘦弱的手指轻轻的摸了摸额头上的汗珠儿。我这是怎么了？莲的泪水再次滑落。

莲最终还是决定离开学校了。老校长的挽留没能使莲留下来，莲只回给老校长一个淡淡的苦笑。莲决定去进修。这一走就是3年。莲学的是中文，在很小的时候莲就对中国的传统文化感兴趣。莲学习很刻苦，加上莲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子，很快莲就学完了专业的课程而且成绩很优异的毕业了。

莲被安排在市里的城建局从事文秘工作了。莲的工作依然很出色，莲本来就是个很努力的人，在新的单位莲开始觉得很不适应。莲在局里显得很特立独行，莲喜欢牛仔，这会让莲显得异常清纯。局里大多数都是中年人，年轻人里男人居多。莲在其中就像绽放的一朵孤独的百合花。莲觉得自己很孤立。还好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莲开始逐渐适应了这里。莲负责文秘，每天都要写些上报的材料。工作忙忙碌碌，不过倒也充实了很多。

莲认识伟的时候是在一个薄雾蒙蒙的上午。莲已经25岁了，按照当地的风俗，莲已经是不小的姑娘了。伟是个粗壮的男人，很标准的男子汉。伟是汽车出租司机，没有多少文化，不过人很憨厚。对莲的喜爱溢于言表。这一点莲能从伟的表情里很清楚地找到。在莲的面前伟总是很温和，很腼腆，伟对莲很体贴，像个憨憨的大哥哥，伟很心疼莲。莲觉得自己就是伟手心里的宝儿。伟对莲很体贴，莲的心慢慢的被他感动着。还能怎么样呢，莲常常这样问自己。

窗外的雨下个不停。莲本打算去商场买些东西，雨下得很大，莲索性呆在家里。谁知道这雨几时停下来呀，莲想着慢慢地躺在床上，头埋在淡蓝色绣花枕头里。难得好好睡一觉呢。莲这样想着就睡着了。

强站在莲的面前玉树临风，强一表人才。强微笑的表情里充满诱惑力。莲躲在阴影里偷偷的看着强。莲甚至觉得强像暗夜里无边的风，能够真切地感觉到但永远抓不住。强的表情随着风渐渐模糊，莲就躲在那里偷偷地哭泣----

莲醒来时已是第2天的上午了。

天终于晴了。莲走在上班的路上。雨后的大街很干净，一切好像刚刚洗过了。往日里灰凄凄的建筑变得新鲜起来。马路两旁的白玉兰开着硕大的花，此时的大街格外亮丽。结婚的车队缓缓的从莲身边驶过。莲默默的停下来。新娘新郎依偎在车里，表情灿烂，神色飞扬。莲站在那儿静静地看。莲的脸上露出迷人的笑。汽车喇叭嘀嘀地大喊，莲定了定神儿才觉得自己堵车了，莲红着脸，冲着一脸怒气的司机挤了个笑匆匆地离去。

伟像往常一样准时来局大院接莲。自从莲和伟相识，伟一直都这样做，风雨无阻，雷打不动。伟开着自己的车很方便。伟很辛苦，出租车如蚂蚁般穿梭于城市之间，像争食似的，伟的生意还算好，虽然辛苦些，收入还算不菲。城建局大院的人都认识伟，每当莲拎着白色的挎包款款走向伟的桑达纳时人们都会投来羡慕的表情。为此，莲很感动。

夜晚的街市灯火辉煌，歌舞升平。大街小巷充斥着周杰伦的《双节棍》，she的《波斯猫》以及灿若繁星的令你迷离而昏昏欲睡的歌。莲坐在伟的副驾驶的座位上，莲浅浅的笑容让伟觉得很温馨。莲偶尔看看伟，目光相对时伟总会回给莲一个憨憨的笑。莲觉得伟很傻，傻的像个庄稼汉那样朴实。莲的眼泪就那么悄悄的滴落了。此时伟默默的不出声，只用手拍拍莲的背，紧紧地捏莲的肩。结实的大手会让莲觉得真实而平静。莲觉得很安全，随即莲笑了，笑得很柔和。

迎亲的车队像积木一样停在莲的家门口。鞭炮声响彻云霄。莲在梳妆台前被姐妹们指手画脚地穿着新装。莲穿着洁白如雪的婚纱，莲娇美的身材凸显无余，莲头上带着红色的花格外耀眼，莲平静温和的表情魅力四射。莲纤纤的玉手拿着绽放的鲜花，傲然地亭亭玉立，卓然不群。莲在众星捧月之中被伟抱着上车。那一刻，莲同样醉了。

莲卸下洁白的婚纱，穿上花团锦簇的旗袍。莲像出水的芙蓉饱满而靓丽。莲坐在新床上。鸳鸯戏水图案的床单平整舒展，色彩鲜艳。橘红色的灯光很微弱，洞房里一片暖融融的温馨。莲心如止水，平静的像秋夜里无波的湖。莲慢慢的脱去盛装。灯光下的莲光彩夺目，曲线分明，莲的皮肤洁净如绸，莲的身姿卓荦芊芊洗尽尘华。伟痴痴的看着，莲含羞默默。

莲静静地平躺在床上，崭新的床单散发着迷人的香。伟触碰莲的身子，伟有些亢奋。就在那一刻，莲突然打了个寒颤，莲猛然坐起身，飞一般冲向另一间卧室。莲把头埋在被子里，莲的泪水迸涌而出------

许久。伟轻轻的扶起莲，给莲盖好被子，伟闷闷得坐在莲的身边出神。伟，我有些累，让我好好睡一觉吧，莲温柔的望着伟，伟淡淡地笑了。伟摸了摸莲的额头，理了理莲的发丝，睡吧，好好睡一觉。

莲把脸贴在玻璃窗上。就在那一刻，莲的魂儿吓飞了。莲清晰的看到两个身子赤luo裸的绞在一起，莲清楚地看到强像一头野兽，那个女人也像一头野兽。莲踉跄着冲回自己的宿舍时感到一阵呕吐，莲甚至不知道自己如何迈开的步子。莲的手再次被残木划破，血滴和着莲的泪水一起疼到莲的心----

莲醒来时已是阳光明媚的早晨。伟把早饭摆好，静静地坐在那等着莲起床。莲歪着头像个耍赖的女儿看着伟，莲笑了，笑得很淡漠。伟作了个鬼脸，憨憨的有些木讷。

时间就这样慢慢的流逝。生活总是平静如水。婚后的莲生活很清闲。上班下班，一切都如眼见的那样的安详。莲没事的时候闲下来就写写文字，以打发清静的时光。不时地会有儿子来捣乱，莲觉得自己的生活虽然很平淡还是有些乐趣的，这时莲会微笑着摸摸儿子的头，莲轻轻的叹了口气。

伟是个合格的丈夫。每天早出晚归的出车，回家下厨房做饭做家务。有时甚至停下出车陪着莲逛街。莲在家里有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伟的体贴和深深的爱意常常使莲很感动，以至于莲会在单独的时刻里偷偷的为伟掉眼泪。莲很少和伟交流，莲喜欢写些诗歌，散文什么的，而伟对于这些毫无兴趣，事实上伟也根本不懂这些，准确地说伟根本不懂莲的心思。莲的确像个诗人，忧郁。伤感。莲骨子里就是个沉默的女人。莲也是个浪漫的女人，而伟是个地道的生活男人。莲有时觉得伟很委屈，结婚好几年了，自己给与伟的微乎其微，而伟却从来没有抱怨。

生活就在这种平静而安详的节奏中慢慢的过着。多少往事都会随着时间悄悄的从头脑中消失，无论痛还是快乐。

莲认识柯是在一个晴朗的午后。莲喜欢写作，常常在市里的比赛中获奖。柯是市里博物馆的员工。柯41岁，算是个很出色的文人。柯中等身材，长相还算标准，柯喜欢穿牛仔，是那种比较宽大的样式，毕竟是个中年人，微微隆起的腹部能让人一眼就确定出年龄的大概。莲是在创作研讨会的休息间里认识柯的。

柯是个诗人，在市里小有名气。除了莲和几个少数人不认识他。莲坐在休息室拐角处的长椅上，柯当时正在和人攀谈。柯的谈吐和磁性的语调引起了莲的注意。柯无意间看到了莲。毕竟莲是个出众的女人，莲穿着自己喜欢的牛仔服端庄而随和。柯是主动和莲搭话的。谈话之间莲了解了柯的一些简单的情况。柯的妻子是市里一家有名医院的护士，他们有个15岁的女儿，正在读高中。谈话就在一种很自然很轻松的气氛里进行。他们一起谈论诗歌，散文。临分手时莲留给了柯自己的电话。莲后来觉得自己当时不知道什么地方出了问题，怎会轻易的就告诉人家电话呢。莲觉得自己的举动不可思议，甚至有些滑稽和轻浮。

莲呆呆地坐在窗前出神。柯的平和的笑容在莲的眼前浮动，莲觉得自己的心动了一下，随即莲笑了。莲的脸甚至还微微的红了一下，莲看看四周，一切都如往常一样的熟悉和宁静。哎！莲轻叹了一声。莲站起身对着镜子看看自己的脸，毕竟是30岁的人了，尽管莲保养得还好也还是能找出很多和从前不一样的蛛丝马迹。儿子在一旁搭积木，奥特曼的画册散乱的丢在地板上，色彩丰富，儿子趴在中间，像个收破烂的津津有味的忙乎着，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什么。莲静静地坐下来，若有所思，平静如水。

城市的夜色令人眼花缭乱。莲坐在酒吧里一个相对比较明朗的座位上，柯坐在莲的对面。年轻的服务生打扮得花枝招展，奇异古怪的服饰使她们在灯光下显得很不真实，有种含混和模棱两可的意味。她们的表情里有种痛苦的灿烂和沾沾自喜的忧郁。端着托盘的手指甲颜色各异并且闪闪发光，偶尔有个指甲盖涂成的绿在灯光下闪动，如荒野的暗夜里狼的眼睛。莲和柯谈论着文学方面的细节问题。莲觉得自己还差得很远，和柯相比莲就是个中学生。柯对文学的深度让莲很折服。柯从《九歌》到《洛神赋》从《兰亭序》到《讨武檄文》直到《窦娥冤》，柯都信手拈来，饶有兴致。柯最喜欢纳兰性德，诗歌像是柯的生命。莲坐在角落里静静地听。莲觉得好久都没有这样心动的感觉了。

马路上的车辆和行人渐稀。莲和柯漫不经心地在便道上走着，缓慢而有节奏。谈话始终很轻松，甚至莲觉察到了一丝暧昧和温馨。大朵的玉兰花在夜色里显得颜色很丰富。风吹起莲的衣角露出莲的腰，莲下意识的看了看柯。柯此时正微笑着看莲。莲的脸微微的红了，莲转移了自己的目光，浅橘红的灯光下莲显得很妩媚。

莲和柯经常在这家酒吧里见面。每次柯都是很准时的坐在自己固定的那个位子上。莲本来是不喜欢这样的环境，不过有柯的陪伴，莲会暂时忽略那些与自己无关的细节。莲在酒吧里很特别。和那些浓妆艳抹，头发色彩纷繁的服务生相比莲显得干净利索，整齐端庄。从文学渐渐地莲和柯谈起了各自的生活，渐渐的莲觉得和柯在一起很真实，很亲切。莲喜欢柯的笑容，温和豁达，柯吸烟的姿势也是悠悠的文雅。莲能感觉到来自柯身上的男性的某种诱惑正悄悄的弥漫着自己。莲也能觉察到柯在注视自己的时候那种说不出的迷恋的神情。柯微笑着看莲的时候莲总是下意识的把目光移开，默默的盯着墙上的一幅似是而非的抽象的彩墨画。

柯的字写的很有些功力。很多杂志上都能见到，莲喜欢柯的书法，柯的草书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柯喜欢王铎，喜欢傅山。莲能从柯的字里感受到柯的激情飞扬，任性和放达。柯送给莲一幅6尺整张的立轴，写的是《饮中八仙歌》，莲挂在自己的书房里。莲经常站在那静静地欣赏。每次睡前莲都会不自觉地看一眼。

柯喜欢喝茶，莲从茶店里买了一盒价格中等的茶送给了柯。莲不懂茶的学问，不过从柯的惊喜地表情里莲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幸福感。柯没舍得喝，就放在自己的厨子里的最高处。透过橱柜的玻璃一眼就能看到它。

莲像往常一样坐在酒吧里。柯依然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柯注视着莲拿着高脚杯的白皙的手。暗红色的葡萄酒映衬着莲纤细滑润的手指，莲是从来不化妆的，指甲剪的很干净，自然而优雅。莲忽然感觉到柯的手轻轻地握紧了自己，坚定而真实。暗红色葡萄酒的麻醉感弥漫了莲的全身。很久以来莲甚至都觉得自己变得古怪了，很久以来都没有这种激动和亢奋的感觉了。酒精使莲的脸红的发亮，像九月里熟透了的苹果。莲把自己的头靠在柯的肩上，莲的手轻轻的揽住柯结实的腰，莲的泪珠悄悄的滴落，莲真的醉了------

莲回来时已是深夜。莲推开房门的时候，伟正坐在客厅里用白色的鞋油为莲擦皮鞋。伟把踉跄的莲扶进来，伟依然微笑着看着莲。莲把自己裹在暖融融的被子里迷离的双眼偷偷看着伟的背影，莲突然止不住，莲泪如泉涌。伟依然为她擦去泪水，依然默默的整理她的发丝。

夜色里的荷塘清幽而干净。荷塘就建在市区城建局大院不远处一个小区的附近。这里有婀娜的垂柳，有碧绿的荷叶，有洁白的荷花。接近十五的月隐隐的躲在云里，散发着淡淡的乳白色的光，隐约看得见缺了一小块。草地里微微泛起的露珠偶尔闪动，夹杂着城市的甜腻湿漉漉的弥漫着夜空。莲喜欢在这里散步。莲觉得这里会使自己的心平静下来。昏暗的酒吧容易使莲迷失。

莲向柯告别。柯坐在大石头上默默的注视着莲。莲今天格外靓丽。浅的发白的牛仔裤使莲的腿修长而富于弹性。莲穿着纯白的t恤衫，肩头衬着个不太明显的装饰，那是一朵浅蓝色百合花的图形。莲向柯告别。莲告诉柯关于强的故事，莲更多的提到了伟。莲的话很简短。柯没说什么，微笑着拍拍莲的肩，沉默了一会之后便消失在朦胧的夜色里。

莲一个人坐在池塘边静静地听着草地里小虫的唏唏声。莲感到很孤独。莲的泪花在月光里显得晶莹而伤感。

莲慢慢的站起身，莲轻轻的叹了口气。

不远处嘀嘀的汽车喇叭声让莲听起来很亲切。一切都如往常的熟悉。车停下来，伟和儿子小凡笑闹着从车里走下来。莲笑了。莲笑得很灿烂。莲抬头望望夜空里的月，月从云层里慢慢的爬出来，金色的月光显得很耀眼。莲清晰的看到那缺的一小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圆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