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金秋时节微凉的风,脚踩满地发出“沙沙”声的枯黄落叶,一丝丝的感伤渐渐溢满胸膛。恍惚间,奶奶那慈祥的面孔映入我的脑海,对我凝视,对我微笑,仿佛在对我轻轻诉说着什么。心底沉淀许久对奶奶的思念一旦被深深唤起,思绪便如飞扬的柳絮般无法回归。
父亲说奶奶是个苦命的人,自17岁成立家庭,在当时的的家庭里,爷爷在弟兄三人中排行老大,奶奶与人为善,和睦相处,婆媳之间,妯娌之间从未红过脸、吵过嘴。爷爷常年在外当兵服役,不幸于40岁去世。奶奶强压悲痛,上孝敬公婆,下疼爱儿子,艰难度日。后公婆去世后,三爷欺负奶奶孤儿寡母,给了奶奶两间土房,两斗粗粮便让她们母子单独度日。奶奶是个意志坚强的人,她没有被三爷的气势吓倒,除了下地挣工分,农闲时节,奶奶迈着一双小脚与村里人一块到外省去收购破衣服再运到本地卖,从中赚取少得可怜的钱来养活我的父亲这株独苗。
随着父亲一天天长大,奶奶决心要让自己唯一的儿子成为家里的顶梁柱。1925年,当父亲到了识字读书的年纪,奶奶从紧巴巴的生活费中省出钱让父亲进学堂读书。父亲没有辜负奶奶对他的殷殷期望,学习特别刻苦用功,即使在上厕所的时间也从不放过算题、识字,可以说读书识字成了父亲当时最大的乐趣。功夫不负有心人,父亲初小毕业时考出了全校第一的好成绩。当奶奶得知这一消息时,想到自己的罪没有白受,苦没有白吃,满心欣慰。就在父亲高兴地准备赴他乡求学时,奶奶犹豫了,望着穷图四壁的家,奶奶咬咬牙,借东家凑西家,终于凑够了父亲的学费,含着泪送父亲踏上了更高的求学之路。
奶奶一直是一个坚强、慈祥、和蔼可亲的女人。1955年,由于时代的种种原因,父亲不得不辍学从了军。几年后,按照当时的风俗,父亲与母亲结婚了,继而有了我们姐妹兄弟八人。父亲一直常年在外,家里的田地和照顾一群不谙世事的孩子的重任就全部落到了奶奶和母亲两个孱弱女人的肩上。奶奶和母亲一起忙里忙外,料理家务、做饭、看孩子。那个时侯,家里年年缺粮,别说白面馒头,就连杂面馍馍也吃不饱。春节时,别人家的孩子吃饺子,穿新衣,而我们家却是新老大旧老二,缝缝补补再老三。虽然旧衣服经奶奶和母亲的巧手一再缝补,但我们几个不懂事的小孩子还是不满意,望着不谙世事的我们,奶奶从不训斥我们,而是说:“年就是给小孩子过的,怎能让他们不高兴?”记得那年,奶奶为了让我们高高兴兴地过年,一连几夜不合眼地用纺车细心地纺出棉线,母亲用奶奶纺出的线染上颜料,织出了花形简单、颜色艳丽的围巾,我们姐妹几人这才高兴,再望望奶奶和母亲因操劳过度而布满血丝的眼,我们几个不懂事的孩子仿佛一下子长大了,心里很不是味儿。
常言说得好:“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话一点不错。我们姊妹几个不再与别的孩子比吃比穿,而是把更多的精力用在学习上。也许现在我之所以不象大多数同龄人那样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原因就在于此吧。
随着社会日新月异的变化,我家的生活条件也一天比一天好起来,家中几个不懂事的孩子也在困苦磨砺中长大了。1985年,已七十多岁高龄的奶奶身体依然硬朗,农忙时节,家人忙着收麦、打场,奶奶就迈着一双小脚在家里做饭,当大家累得腰酸背疼回家的时侯,奶奶已把热腾腾的饭菜盛上了桌子。坐在宽敞干净的院落里,听着半导体里传出的动听的戏曲或悦耳的音乐,奶奶做的粗茶淡饭吃起来是那么地香那么的诱人!再看看这个时侯的奶奶,望着老少十几口一大家子其乐融融的景象,奶奶脸上露出了幸福与满足的微笑,她辛劳一生所企盼的不就是这样的情景吗?
后来,我到外地求学,一年半载才能回家看望一次奶奶。岁月无情,奶奶越发的苍老了,身体状况也一天不如一天,但她还是不停地帮母亲干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2003年3月4日是奶奶的九十寿诞,我回家看望奶奶,此时的奶奶已患病躺在了床上,但她的头脑依然清醒,见到我,她那双苍老的眼睛一亮,说:“这不是老妞(我的乳名)吗?大老远地你咋回来了?”听着奶奶充满慈爱的声音,看着奶奶凌乱的白发,泪水在我眼眶里直打转。令我没想到的是,这次见面竟成了我们祖孙俩的最后一次相见!
奶奶匆匆地走完了她辛劳的一生,因身在外地,我一直没能为奶奶尽一点点孝心,这让我愧疚不已。深夜无眠时,常常会想起我那慈祥可亲的奶奶,只想问一句:奶奶,您在天堂还好吗?
-全文完-
▷ 进入藕香荷韵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