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今天的这个局里眨眼的功夫已经过去了五个年头;没有觉得什么时光的伟大,也没有觉得时光有什么让人值得留恋的美妙。日子是一天一天的过,现在不知为什么,连吃饭都成了一种负担。过去我是很在乎生命的,觉得生命在我们生存的这个多维的空间里那是最有故事,也是最能诠释我们赖以生存的世界了;可是现在忽然我感到,生命怎么成了我们生存的这个空间一种丢不弃,又无奈的累赘。
不知道是生命需要冬眠,还是我们这个世界终于有了让生命冬眠的日子,我怎么老是觉得生命总在不停的失去生命的属性。明明生命有生命的故事,可是现在生命却总在讲述社会和世界的故事。有时候我在想,是不是我现在把生命的那种追求的思维给泯灭了,还是生命开始追寻属于生命自己的那方领地。反正我现在已经不能正眼去看发生在身边的事情了。有人说这是生命的一种颓废,也有人说是生命的升华;不过我想,不管是颓废,还是升华,作为生命的一种存在,其实就是对生命的一种亵渎。
说出来一定不会有人相信,我到这个局里上班这么久了,可是很少去办公室;不是我不想去,而是我去了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没有具体的工作,也不能去体验自己喜欢的爱好,好不容易去上一回,也是面壁无思。我是真的说不上来,为什么走进这座好多人梦寐以求的大楼,我的大脑就没有了思维;特别是走进别人想用几十万元想买也买不到的那间还算气派的办公室,我就会觉得自己的生命真的是快要完结了。
过去人不知道是因为生命年轻,还是因为生命充满萌动,可他确确实实有“理想”,现在看来理想就是一种精神,是一种让生命从享受走向作践的一个过程。记得前不久,说的确切一点,也就是我的上位县委书记,可能是听到了有人在议论我,说我从来不去上班,单位的事情也从来不过问;他专门找我谈了一次话;也许我是真的不愿把这样的语言留在自己的大脑中,所以谈了将近两个小时的话,我现在能记住的也就是下面的这一段对话了。
“听说你总不去办公室,我想不会吧。”看来我们的书记还是想给我留点颜面。
“是的,一年能去两次。”我是如实回答。我平日总在说,和生命交流,真诚才是第一位的。对我来说,现在不管是谁,在我的眼里他只能先是生命,其次才有可能是别的什么。所以我不想瞒哄县委书记,尽管他掌管着我这位局长的生杀大权。
“这……”显然书记没有想到我会这样的回答他;经常在万人大会上口若悬河的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你怎么能这样呢?组织上把一个二百多人的系统交给你,你怎么能这样的不负责任呢?”
“我去了无事可做。”我还是如实说。
“怎么会没有事情做呢?”
“我去了四年了,你怎么现在才知道我没有去上班呢?就这还是别人告的状,要不然你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这说明我这个局长在单位是多余的,有没有都无所谓。”
“你这是……”可能我们的书记还从来没有听到过那位局长会这样跟他说话,特别是说这样的话。
“真的,我去了,同志们反倒不会工作了。想想看,我们有四个副局长,还有党委书记,纪检书记,工会主[xi],还有巡视员,还有……”
“好了,你不用说了。”书记好象一下子严肃起来:“怪不得你能在家呆四年,原先我还不明白,现在我知道了,因为你不遵守游戏规则。”
“是的,不过四年我过的也挺好,工资一分没有少,就连下乡补助奖金也从来没有少过。我想这也就是在咱们中国能行,要是放在世界上别的任何一个地方,恐怕不上班就没有钞票挣的。”
“你这是在说风凉话;看来你的思想出大问题了。回去好好想想,这样下去可是不行的。”书记好象也觉得和我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只能用这些放入四海都皆准的话语把我打发走了。
后来我还是这样,单位的事情好象还特别的顺利;不过书记也再没有找过我,一切又都归于平静。我呢,也还原了从前的样子,整日说是和自己的心灵对话,说是在苦渡心灵,其实我是一直想对自己的生命忏悔;因为作为生命我来到了这个世界上,总要让自己的生命寻得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归宿。
我总是在自己的书房闲度时光,好象在这样的氛围中,我才觉得自己的生命还有些生气。朋友们说我一定是神经出了什么问题,放着大好的事业不去享受,非得躲在这样的黑暗角落里寻觅什么真理。朋友们是好心,因为在今天的社会里,阳光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本来完全可以去风光,可以随心所欲的去享受社会带给生命的那些安逸。但是生活中,我却失去了生命的那些欲望,觉得自己不能让生命在去玩笑一把了。
书房里平日来人很少,因为现在书在人们的心里早已经没有了钞票那种神圣的位置;能上我这里来的,不是穷文人,就是还把理想当理想的人。不过,昨天我们的常务副局长来了,他还是第一次进我的书房;他曾经是位大学生,听说当年在大学也是响当当的才子;只是这些年时运不济,总是为人做嫁妆,光是局长都陪了三茬了。
别看他在替我管理着一个有着二百多人的系统,可是我们还从来没有交流过,今天他来到我的书房,可是我没有想到的。
“你这书房真漂亮呀!”他说:“大家都说你的书房在县上是独树一帜的,看来还真不是谬传。”
“你可是稀客。”我没有去接他的话:“有事情吗?”不知道这是我这些年形成的习惯,还是现在我生命的基因中已经没有了社会的属性,说话总是那么的直接,那么的不给别人留下机会。
“今天我来是想和你商……想请示点事情。”我就是不喜欢这样说话的口吻,想说什么就直截了当的说,什么请示不请示的,我总是在家里,单位的事情我几乎全然不知,在我这里能请示到什么呢?
“你说吧。”
“你到咱们局也五年了,系统里好多同志还不认识你,所以大家说咱们也是执法单位,想搞个军训什么的,最后进行一次汇报表演,想让你到时候参加,不知……”
“你们搞吧,我就不参加了。”我说。
“大家想让你参加,说你参加过八十年代在北京的那次阅兵;咱们系统有不少都是退伍回来的战士,所以……”
有军人;在我生命的记忆中,军人好象和我总是有着一种割不断的感情:“好吧,那我就去参加。”
“太好了,其实大家都训练了好长时间了,就想在明天搞,你看……”
“可以,那就明天吧。”
“你到时候要穿上咱们的标志服装,因为还有仪式呢。”
“知道了。”
他走了,看起来很高兴,仿佛是取得了什么大胜利似的。书房里只留下了我一个人;本来我是在读一本有关哲学方面的书,可现在不知为什么,我竟然读不进去了;要知道,这可是在我近年来没有发生过。
第二天我早早起床,把从来还没有上身的那套制服从柜子里倒腾出来,妻子为我熨烫了半天;不过我感觉出来了,妻子今天很高兴,她也特别的认真。我穿好衣服,不自觉的在穿衣镜前停留了一下,我发现自己怎么象是有了在军营的感觉。
走出家门,单位的车子已经等在那里。我上了车,司机直接就把我拉到了广场;因为我们单位人不是很多,不可能组织起来正规的方队来,大多都是以小组或着科室为单位。我刚走在主[xi]台前,他们就开始了。
“报告局长同志,列队完毕,请指示!”我看得出来,跑上前来的小伙子一定曾是个军人,因为我从他的军姿和眼神感觉得到。
“操练开始。”
“是!”
不知道是他们有意安排,还是没有找到相应的进行曲,喇叭里传来的竟是《解放军进行曲》。同志们也许觉得我这个不称职的局长难得出来,所以个个精神饱满,而且步履铿锵,还真的让我有了一种久违的激情。
“最后一个方队是退伍军人组成的,他们要求这样,就是想让你这个老兵看看,他们还象军人吗。”边上的同志告诉我。这时那只方队已经开始向主[xi]台走来;他们迈着标准的正步,个个虎呼声威。
“领导好!”
“同志们辛苦了!”我几乎是情不自禁喊出了这句话。
“为人民服务!”
…………
“再来一遍,我要走在战士的前面。”我对身边的人说。
于是我带着那最后一个退伍军人的方队,在操场上给系统的同志们几乎是在进行表演。
军乐声,同志们的欢呼声,还有我们同志整齐的脚步声,让整个的广场顿时成了一种象似我梦中的画面……
我流泪,泪水模糊了双眼,但是我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一圈,两圈,三圈……,泪水,汗水顺着我的脸颊滚落下来……
我怎么哭了?原来我会流泪……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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