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生命面临贫困时,最需要怎样的情和爱……)
花灯,真艳!各式各样,挂满了街头,把个本来灯火璀灿的城市打扮得更加豪华、琦丽,闪现着一种痛心地美!
天一擦黑就零零星星地响起鞭炮声,天空还不时弄出这样那样的惊响、绽放出别样的花朵。这就是正月十五的夜,这个岁初最喜庆的节日,这个中国人传统的小年,这个家家团圆的夜晚。
晚上八点半左右,街上很难搜出一个人影,只有马路上偶尔荡悠出一辆出租车,安慰跃跃欲试的花灯——照以往的惯例,观灯的人要等到九点至十点才陆陆续续地出来。一条瘦瘦地黑影在暗与明之间已经徘徊了不知多少次。他,就是从中午就一直在街上溜哒的韩小波。
“妈的,怎么一个人也没有,如果今晚空手回去,那今天又是饿又犒时间的,岂不是白折腾了吗!”他双手插在裤兜里,边斜着眼四处瞅,边狠狠朝地上吐了口痰骂道。
远处听到脚步声,他赶紧躲进了背光的黑处。是两个年青夫妇,男的抱着个小孩儿,女的右手拎着个包,左手拽着男的衣服,有说有笑边看花灯边慢慢地走,拐进了对面的一个宿舍区大门,看样子是从不远处下的车(或者是打的、或者是家里人开车送的)。对面的宿舍区紧挨马路边,有看门的,不过大半天了也没见个人进出。
“妈的,都他妈一家子一家子进进出出的,这会儿倒真是温馨啊。”韩小波掏出手帕使劲儿拧了拧不知啥时就开始往外冒的鼻涕,又骂了一声,嗓门比刚才大了些。
今晚的月亮真大,却不怎么亮,灰蒙蒙地,好象几天没洗脸了;这还不说,还锁着眉,阴着脸往下看这热闹的场面。今天的月亮格外地冷!
肚子唱起了歌,早晨出门时白开水就了一个馒头,一直挺到现在,还真他妈的饿了。韩小波禁不住使劲儿紧了紧裤带。这儿离学校远,十点前必须回宿舍,不然就是说破了嘴,看公寓的老头儿也不会给开门的,那今晚可真的就要露宿街头了。一想起这些,韩小波又心焦起来,禁不住跑到马路中央,放眼四周,只有一辆面的从身边飞快地驶过,车上载了两个人。有希望了!一般的家里这会儿可能都吃完饭了,该出门的不管是玩儿的还是回住处的,都快要出来了!韩小波激动起来,信心十足地又退回到原来的暗角里。
来了!真是老天有眼!功夫不负有心人哪!远远地,韩小波就看见一个女的推着个自行车独自朝这边走来。
近了,近了,韩小波瞅准了:自行车前面的小筐子里放着一个包!
突然,女的停住了。只见这个女的回头看了看,又转过身,朝四周环视了一下,然后才接着继续往前走。
“难道她后面有同行的人?如果有,怎么还没露面?”韩小波心里敲起了鼓,忍不住往外探了探身子,踮起脚跟朝女人身后看了看。“没有!”他悬着心落了下来。“怎么办?干还是不干?!”他问自己,他感到自己眼睛胀得生疼,有种要暴出的感觉。“干!如果失掉了这个机会,后面可能就没有了,这么冷得天不是白受罪了吗。”打定主意后,他闭上眼睛,又给自己鼓了鼓劲儿,定了定神。女人的脚步声“它、它”地越来越近,象是踩在他的心里。“来了,来了,近了,近了,到了身边了!干了!”
韩小波从暗角里蹿出来了!韩小波毫不迟疑地冲到推自行车的女人身边,按照自己早就想了千遍万遍的步骤,利落地一手捂住女人的嘴,一手从自行车上扯女人的包。他本以为这只个是半分钟的程序,可没想到这个女的把包的背带缠到了自行车手把上。
女人显然是吓坏了,迟呆了一分钟后,不知哪里来的劲儿,一把把韩小波推开。韩小波被推了个趔趄,站稳,见女的想蹬上自行车,可是由于紧张,差点儿摔倒。“想跑!门儿都没有!”韩小波冲上前,使劲儿掰女人紧握自行车的手,想尽快把包的背带扯下来。
“你想干什么?!流氓!我喊人了!”女人死死握住自行车把不肯松手,自行车随两个人的争夺左右扭动着。女人变了声地叫喊起来。
“叫你喊!”韩小波一拳打在女人脸上,又狠狠地照女人的身上乱七八糟地踹了几脚。“咣噹!”女人和自行车一起倒在了地上。女人大哭起来,更大声地叫喊着。韩小波没有心思看有没有人来,他慌忙扯下女人的包,头也不回地往前跑。
韩小波被闻讯赶过来的几个人给扭送到了派出所。
直到民警向他讯问整个过程时他才停止了哆嗦,他才暗暗骂自己真笨,为什么不按预先想好的程序抢了包后就蹿进前面不远处的黑胡同里,穿过胡同便又是一条马路,这样他可以跑几步上公交车,实在不行、如果幸运还可以拦辆出租车,包里可足足有一千多块钱啊!
韩小波,本市一所名牌大学的在读大学生。过了这个春节的七月份,他就可以以优异的成绩学习期满毕业了。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他大过年的不回家,使得他在最后一学年里宁肯冒被抓、被开除、会因抢到手一分钱而毁了一生呢?
经过民警的多次讯问,韩小波才道出了他作案的动机:
四年前他考上了某大学,家里人高兴坏了,东凑西借地让他风风光光地出了他们那个小村庄,来到了这所城市。借钱不难!父母年纪不是很大,靠家里的田,靠父亲农闲就出去打工,供他上大学是没问题。可是就在他大学二年级时,父亲在建筑工地上出了事,再也站不起来了。正所谓“祸不单行”,父亲刚倒下不久,爷爷又得了重病。为了给爷爷治病,借遍了家里所有能借到的人,可是爷爷只撑了半年,就去世了,留了一屁股债给母亲和颤微微的奶奶,还有他,父亲在床上躺着也少不了用药。家里真得是蹋了天!他想缀学,被母亲以寻死要挟。学校得知了他的情况后免了他的学费,并把打扫他们那一层宿舍楼的活儿给了他,这样每月他可以挣到一百多块钱,足够一个月下来的生活费。可最让他愁得是每学期八百块钱的住宿费。为了不给家里增加负担,他拼命学习,争得奖学金,并在假期到处打工,如有富余,他就把钱寄给家里。这样算计着,怎么着他也能忍过这三年。可就在最后一年,学校改善学生的住宿条件,让他们搬进了有暖气有电话的新工寓,新工寓每月增加了二百块钱的住宿费不说,还专门聘请了公寓管理员,抢了他的“饭碗”。临放寒假的时候,他在宿舍里哭了,他不可能在这短短的一个月里挣到七个月的生活费,况且他手里已经没有了一分钱。班长临走掏给了他仅有的一百八十块钱。可是万万没想到他会这么背运,一连十几天都没找到工作。大年三十他一个人在宿舍里哭了半宿。年后更是没戏,虽然一百多块钱省着在一个月内不会全花光,可是开学后呢?这一百八十多块钱在毕业前总是要还的,一定要还给班长!就这样,他想在正月十八开学前碰运气抢几次,能够抢到钱支撑到他毕业,并还上班长借给他的一百八十多块钱,可没曾想开始两天只是哆嗦地在街头站到九点多回学校,只这一次下定决心了,却仍没得手。
韩小波面如纸色地对着民警交待了一切。
民警连夜去韩小波的学校去调查。
凌晨,欢快地鞭炮声此起彼伏,韩小波的面前端来了热腾腾的饺子。
韩小波做梦也没想到平生第一次干坏事,让他平生第一次走进了派出所,让他吃到了他长这么大吃到的最好吃的饺子和“年饭”。
透过窗子,韩小波看到月光鼓足了劲儿要把这大地照得亮一些,再亮一些。他想,他也要象这白天里的太阳和晚上的月亮一样,尽量为这世界添得光彩。
第二天,公安局派出所和治安大队的领导和办案人员召开紧急会议。经多方考察、论证、研讨,决定判处韩小波治安挽留十五天,暂不执行。
为了保住他的声誉,为了给他一次机会,为了让他顺利毕业,学校也作出了不给予韩小波任何处分的决定。
正月十八开学了,韩小波坐在了宽敞明亮的教室。这两天他收到了好多学校转给他的信,信上是温暖的话语,信里还装着钱。翻遍信封和信纸的角角落落,全都没有署名。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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