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深秋雨水不断，变凉的天气里生命的热情是越来越少；我知道世界万物不是消亡，而是在积蓄更大的能量，为来年的春天绽放新的活力；但是不知为什么，人的心境却不能随着理性的思维进行思考，而是随着一种心情走向生命的哀叹。

秋雨已经下了好些时日，明明是大中午，可是天却是那么的不透明，四处都是雾蒙蒙的一片。昨天夜里我突然听到一声炸响，原以为是家中的小狗把什么东西打碎了，可是心细的妻子对我说，那是天在打雷。不过我不信，都已经是深秋的季节了，在我的记忆中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在这样的季节里有雷电发生。

“是天在打雷。”妻子很是坚定：“不信你关了灯看看。”

“真是新鲜事情。”我说着拉灭了屋里的灯，果然从窗子上我看到了阵阵电闪，随后是阵阵雷鸣：“我的天呀，这是怎么的天气呢？”我穿上衣服，来到窗前，这时发现已经是大雨瓢泼了。

深秋的时节里还有这样的暴风雨，看来大自然也开始有了自己的意志和思想了。中午时我邀在水利部门的一位朋友去喝茶，他说没有时间，说上级要来检查防汛工作。当时我听了感到好笑，心想都什么时候了，还会有汛情；莫非是收获的季节，上级的领导来看看有没有什么特产可以笑纳的。朋友好象和我也是一样的心情，只是那都是他的婆婆，心里可以这样说，嘴上是决然不能这样说的。

看来领导就是领导，还是有点先见之明的；他们怎么就能知道今天会有雷电暴雨呢。雨下得很大，而且没有很快停下来的意思。我一直站在窗前，因为我想也许在我的有生之年再要赶上这样的景象恐怕是很难很难了。

“你这是怎么啦？”妻子看来是不能忍受我这样的举动：“不就是打了几声雷，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怪的呀！快上床，不然我要拉灯了。”

“真是怪事，这样的季节里还有这样的景色，你不好奇？”我问妻子。

“好奇什么？现在的世界里有什么东西值得好奇呢？”妻子说：“如果连这样的自然景观都能让人好奇，那我们生活的社会让人好奇的东西就实在太多了。我说你都是让书读的有些脑子不开窍了。现在人们都是见怪不怪了，可你还有这样的好奇之心，难怪你是什么事情也做不好。”

“我是在想，自然就是一种规律，现在都要入冬了，怎么会有夏天的景象呢？”这时我已经是在自言自语了。突然我的手机响了，我一看，正是中午的那位在水利部门的朋友。

“干什么呢？”他问。

“在赏雨呢。”我说。

“我就知道你一定在发神经呢；是不是又生出许多幻想了呀？不过这雨对我来说是好事情。”

“现在正是收获的季节，怎么会是好事情呢？”我让朋友这么一说，还真的有点糊涂了。

“想想看，其实这样的雨水是受不了灾的，可上级一定会给我们拨抗灾款的；看来今年冬天我们局的日子好过了。好雨！”朋友说完大笑起来……

我感觉得出来，朋友的笑是真的很开心。中午还是那么的不乐意，现在一下子却变成了这样：“就为这个高兴呀！我说你小子还有没有良心，还有没有人性呀！”

“怎么，我没有良心？我没有人性？告诉你，我算是好人了；你说上级来检查，要吃要喝，走的时候还要带；那一次不得一万多块钱；我哪里有钱，还不就是要感谢这样的天气，从那些款项中抠出一点来；不然就是卖了我恐怕也不会有我的今天。”

“看来你得给这场奇怪的秋雨磕头烧香了。”听了朋友一席话，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用这种打诨的口吻来说。

“好了，我今天陪上级领导喝的有点多了，现在头还有些发蒙，不陪你说了；你好好发你的神经吧，不过要能写出篇好文章来，我还是喜欢读的。”

挂了朋友的电话，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感到全身被凉风一阵阵侵袭；我只有钻进被窝，本想借妻子的一点热量，可是妻子把她的被子裹的严严实实的，没有给我留下一丝一毫的机会。看来我只有凭借自己自身的能量来完成对肉体的安慰了。

雨好象没有停，不过小了；雷声好象也已经远去。我躺在床上，不知是受了这意想不到的秋雨的惊吓，还是刚才朋友的一席话让我的心灵又失去了平衡。任我怎么样的努力，总之就是进不了梦乡。翻来覆去，好象自己的灵魂都已经出了壳。

什么时候进到梦乡，我已经不知道了；总之当我早晨起来的时候，全身就象是散了架似的，胳膊腿怎么样放着好象都不在位置上。走出房门，秋雨又都恢复了它固有的样子，看不出来它还有过昨天晚上的疯狂。细细的雨丝把个天空笼罩得密密实实，好象这个世界从此不会再有别的什么故事了。

来到单位，我刚坐到办公桌前，手机又响了，我拿起一看，又是那位水利系统的朋友打来的，他这是怎么啦，从昨天我邀他喝茶开始，怎么总是要发生这么多的事情，而且都是让人心灵不怎么安慰的事情。现在又打电话，我真不想接。不过不想也就是一种想法，怎么能不接呢。

“我说你小子有完没完呀！刚上班又打什么电话？是不是……”我还没有说完，他就打断了我的话。

“出事情了，是大事！”他好象把声音压的很低。

“什么事情？昨晚你不是说是好事情吗？怎么……”

“出人命了，昨晚……电话里说不清楚，我们见个面吧。”我一听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也没敢再和他开玩笑；离开办公室，就直奔朋友办公的那座很是气派的大楼。我们离的不远，没有几分钟，我们就在他的办公室里见面了。一见面还真吓了我一跳，怎么一个晚上朋友就憔悴成了眼前的这副摸样。头发乱成一团，衣服上全是泥水点子；一双眼睛通红通红的。他看见我把头都想埋进裤裆里。

“怎么回事情？”看他的样子，我知道问题严重了。

“你的那战友……”

“我战友怎么啦？”他的这一句话差点把我击倒在地。

“昨晚上的雨后来越下越大，你战友刚好值班，有个水利设施出了点问题，他给我汇报，我没有当回事情，所以也没有派人去，结果他一个人去了，最后……”

“你他妈真是混蛋，就你这样的局长，我真想掐死你！”我当时真的是愤怒了，要不是边上有人拦住我，我还真上去要揍他一顿。

“你打吧，打了我还要你帮忙呢。”

“我不管，坚决不管。昨天不是上级来检查了吗？怎么就没有查出险情来？”

“他们就没有下去，来了就在宾馆里打牌，后来就是吃饭喝酒，好几个人都喝多了，那里还能下去检查呢。”朋友说着眼里闪着泪花：“是我对不住你战友，他真是个好同志。”

“你……”我说不出话来。要知道，我的战友在他们水利系统工作了二十年时间，从来都是兢兢业业，任劳任怨；也许是他书读的多了，也许是他军人的气质留的太浓，这些年好象总是和社会格格不入，我们这些和他同在一个战壕的战友，有些都已经混了局长什么的，要不也在社会中混出个老板当当；可他一直是默默无闻。今年春上，我给朋友推荐了我的这位战友，结果四月份他被任命到一个水站做了站长，其实也就是个小小的股组级的小干部；我没有去过他那里，听说有十几号人；反正是在我这位战友的后门撮合下，他总算有了职务。记得今年的八月十五，他和妻子来我家闲转，临走的时候对我说：

“老战友你放心，我不会给咱们战友丢脸的。”当时他说的很认真，我本来是想和他开几句玩笑的，可看到他认真的样子，我真的不忍心了。

“他就是这样，真让人没办法。”战友的妻子说：“现在做了个站长，我的天呀，象是做了国务院总理，整天忙的连家都不粘，不知道他都忙些什么。”

“你要理解我战友呀！其实他在我们战友中间可是最优秀的了，只是现在的社会不容他这样认真的人，所以……”

我这时大脑全乱了，真的是什么头绪也理不出来，我明白朋友的意思，他是想让我去见见战友的妻子，去安慰战友妻子和家里的老人。可是我去了怎么说呀！战友还有一个儿子，今年刚上高中三年级，妻子没有工作，就是在街上摆了个小食品摊点，用来养活家人。让我去，我能对他们说什么呢？

“你去吧。”朋友这时那里还象个大局的局长，简直就象是一位可怜的孩子，他拉着我的手说：“我求求你了，现在只有你出面，也许……，你放心，我一定会处理好善后事情的。我会安排好他们全家的生活，我会……”

“有用吗？”我知道我是不应该这样说，可在这一时刻，我就这样说了；而且狠狠的揍了他一拳，便走了朋友的办公室……

战友还在家，我要去看看，不为朋友，为我那份纯真的战友情谊。秋雨安静的下着，好象是昨晚做错了什么事情似的，落在我的头上，脸上竟然有了一种温柔……

战友躺在他结婚时买的那张双人床了，紧闭着双眼，脸上的胡须还没有来得及刮；穿着一身我们那时侯的老军装……听他妻子说，这套军装他一直没有舍得穿用，他就说有一天他要穿着这套军装去走进天堂。

我哭了，是出了声的那种哭涕！要知道，一个军人没有撕心裂肺的痛苦，那是不会流泪的。我慢慢坐在战友的边上，轻轻拉住战友没有热量的手，被秋雨淋湿的全身仿佛已经没有了知觉……

“把刮胡须的刀子拿来，要我战友用过的；我要给战友剃须……

屋内哭涕声连成一片；屋外秋雨如泪……

我要还战友一个心愿，因为那年在部队上，我在训练时划破了面颊，缝合前就是他为我刮的脸；可那次我有知觉，现在他……

战友！我会记住你的！！

本文已被编辑[晴茜绮梦]于2006-10-18 16:52:41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