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我是带着一颗复杂的心来到拉萨的。
那时,我的婚姻濒临破碎,在一位久别的同学的鼓噪下,我加入了传销组织。我天真地想到这片雪域高原来编织一块传销的网络。然而,尽管有虹为我提供吃住,并给我引见了她认识的朋友,但很快我就发现,虹的朋友们对我比我介绍的传销的理念和产品更感兴趣。辉就是其中一位。
辉在林周检察院任职,每周末回拉萨他都会到虹的住处看我。渐渐的,我知道了他是山西人,家里有一个父母包办的妻和一双儿女。但我不知是曾经用情太深,还是根本就对充当“第三者”的角色深恶痛绝,我把和辉的关系一直维持在朋友的层面上,尽管我清楚他十分喜欢我。直到一个月后,我带的钱所剩无几,而传销市场仍无起色,最关键的问题是,虹的家庭此时也危机四伏。她屡屡暗示我找个男人做靠山,不要再回去了。在我明确拒绝后,她不肯借路费给我。辉在知道我的窘境之后,慨然地拿出工资替我买了机票。他说:你不适合这里,还是回去吧。
他护送我到机场。谁料那天因气候的原因飞机无法起飞。那晚,在机场旅馆,带着顺从天意安排和感恩的情愫,我成了他的情人。
回乡后,我与前夫离了婚,独自带着孩子开始了孤寂的生活。那段灰暗的日子,是辉的飞雁传情给了我自信和勇气,尽管我十分清楚自己并非是爱他。那只是一种梦幻般的精神寄托而已。偶尔在回乡探亲的时候,他也会顺道来看看我,但由于传统的道德观念,我一直拒绝他来访。我知道,避开文化水平的差异,女人对爱所付出的艰辛和等待是等量的,我绝不容许自己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这句古老的慨叹一点都不错。一晃八年过去了,孩子长大了,而我的发际不经意间也有银丝浮现。就在今年五月的一天,久别的好友琳打来电话,说已到拉萨一家很有潜力的企业工作,正有适合我的岗位,何不来旧梦重温呢?
动身前一天正巧接到辉的电话。之前有一段日子我与他已失去了联系,只知由于身体不适,他回了老家休养,同时,也安抚儿女考研。
意料之外的是辉显得淡然。他只叨唠着指责我不该贸然辞职,说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也很无奈。
他的话无疑迎头给我泼了一盆冷水,同时,我也意识到,我们在思维方式及观念上已存在明显的差异。
到拉萨后,我忙于新公司的开业事务,一直没有给他去电话。而这期间,母亲和过去的同事都来电话告诉我,辉在四处找我。想起他往日的温柔和呵护,在一个独处的夜晚,我拨通了他家的电话。谁料接电话的是他太太,之前他并未告诉过我他太太跟在身边。他接了电话后用很官样的语气问了我的电话号码后,便绝然地挂断了。我愣怔地拿着手机呆了好久,心里真迷糊了,难道这就是那个说了八年爱我的男人吗?其实我心里并没有什么非份之念,我只想和他像久别的朋友一样,能坐在一起吃顿饭,向他说说别后日子里我的怀念和辞职的理由。
我想象着他心虚的样子,无可奈何地苦笑了一下。心想,典型的“叶公好龙”,我没来之前,到处找我,来了之后竟连面都不敢见一下,窝囊的男人!
他到底还是邀我见了一面。那天,在我上班的楼下,与他相随的还有一位同事。后来他解释说自从我那次打电话到家后,女人的直觉让太太睡觉时都睁着一只眼睛,他走一步太太也紧跟其后。
在见到他的一瞬,直觉就告诉我,鲜活了八年的情愫已走到了尽头。与他坐在布达拉宫广场林荫下的石椅上,听他叨唠着解释和诉说他刻骨的相思,我仿佛是在聆听别人的故事。
最后,他说:我能捉捉你的手吗?
我断然地拒绝了。我说,这样也好,你退休后就可以和太太回去过安稳的日子了。
分手的时候,我们竟像男人那样,不约而同地伸出手来握了一下。他说,你先走吧。我便头也不回地走了。我预感到他不会留在原地看我走,在横穿公路的时候,我侧过脸去看,果然,他也正在一百米外穿越斑马线。
到是我自己,过了公路后,站在那个硕大的广告牌下,直望到他的背影消逝不见,才抬起头来了望那一如水洗过的蓝天,天幕上舒卷自如的朵朵白云,洁净无暇如我的心绪般空灵!
低下头来,两行清泪才缓缓流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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