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女儿已经六岁了，但妇产科依然是让我恐惧的地方；可因为两次意外妊娠，我却不得进入那可怕的地方，经历人生中的两次流产梦魇。

05年三月的一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我走在一条河边，河水清幽，水中一个漂亮的小男孩头上脚下地半浮在水面上，孩子冲我笑得很甜。我心想：谁把孩子放水里干吗？梦中模糊醒来，叫醒老公说，谁家把孩子放水里干吗？老公不解，可能还没清醒。过了没几天，感觉自己浑身没劲，呕吐怕冷，我对老公说：“我是不是怀孕了？”他说：“不会吧！”是呀，女儿都5岁了，怎么可能会怀孕呢？尽管因身体原因放弃了上环避孕，可毕竟三四年相安无事了，加之我的例假一直是不准时的，一年也来不了几次。然医院的尿液检查单上清楚地显示为“阳性”，拿着检查单，心情沉重地给老公发了条短信“有了，怎么办”，片刻传来冷冷的回复“做掉”，心底潜伏的母性让我于心不忍，加之那个梦的困扰我想留下它，可面对老公的冷淡而坚决，我只得屈服！毕竟女儿已经5岁，现在孩子的开支又太大了；光靠我俩那一点薪资能干什么？！

既然不能给它一个好的未来，那就早点趁它没知觉时结束它吧！4月6日到了昆山中医院，做了一系列的检查：b超、血检、白带等等等等，可结果却是它太小了，不能做人流还得再等几天。11日在它45天的时候，再次来到那个冰冷的地方，一天滴水未进地等到下午3点左右，终于和几个人被产科医生一起叫进了手术室。医生例行公事地做为我做了相关检查后让我躺在床上，麻醉药注入了我的身体，在无知觉中它被剥离了我的身体去了另一个世界。不知自己是怎么被医生搀扶下床，直到别人的说话声吵醒了我，才发觉自己已躺在外间的休息床上。脸无血色地走出手术室，不想去看他的面孔。那一刻，心中对他恨之入骨！心灰意冷地回到家躺在床上，泪水无声地滑落，心痉挛着。

在家休息期间给一位朋友打电话，告知他自己的遭遇，他帮我推算后告诉我，你做掉的是个男孩。我惨然一笑，男女皆已与我无缘！也许这就是我的命！半月后，一切照旧，生活工作！

原以为那会是我人生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然意外却在我们的疏忽中再次造访。如果说第一次离梦魇还有一点距离的话，那第二感觉似乎在地狱边缘游逛了。

今年的7月初。大热天里别人吹风扇还流汗，我却怕冷得要命，呕吐得浑身没劲，整天软绵绵的，闻着什么味道都不舒服。从药房买了测试纸一检查，妊娠迹象明显。与老公商量，他说：“留下吧，一年做一个太伤人了；再生个孩子女儿也好有个伴！苦就苦几年吧！”我说：“拿什么养他（她）？房贷得还，女儿一年一年大了，读书上学得用钱，并且怀孕前那阵子因感冒我俩都吃了很多药，对孩子肯定有影响，不能留！”

7月18日早上站在路边等车准备上医院，老公说：“上昆山中医院，那里条件好些！”我说：“上安亭医院吧，近些；大热天的，晕车我实在不想上远地方，将来复查也方便！”安亭离我们租住的地方只有几里路，而昆山却在40里外，谁知对医院的错误选择导致了一连串不该发生的事件发生了，安亭医院的极端不负责任孕育了此次流产噩梦。

大约九点左右我们乘车到了上海市嘉定区安亭医院，刚进门就意外地发现离挂号处不远的地方围了好多人，竟然还有警察！走近才发现地上半卧半躺着一个哭泣的老妇人，旁边有个三十来岁的少妇，可能是女儿吧！从她们的哭诉中我知道原来是一个外地打工者感冒了上这挂盐水竟挂死了，死者家属来讨说法，所以医院就报警了！逝者家属人生地不熟的除了哭还能干什么？见此我心中就有种不祥的预感，然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理还是就诊了。挂好号，来到计划生育室，我告诉接诊的一王姓女医生：15日我在昆山花桥医院做了b超，医生说可能有四五十天了，我想尽块做掉它。我15日刚做的b超是否可以不再做了，只做其他的检查？王医生向她对面的杨姓女医生用上海方言探询意见后告诉我不行她们的一切诊断将以自己医院的各项检查为准，言下对花桥医院的诊断似有不屑之意，虽然听不懂她俩的话，但我从她们的神情中猜出了大概，同行是冤家吧，我想。之后王医生开了一系列的单子让我检查好了再来找她，我把单子给老公去付完钱。医院人太多了，每个检查室的门口都排着好多人，有的甚至排了两队，医生在空调间里职业化地忙碌着，病人在外面烦躁地等候。转了一个来回后决定先去做心电图，我记得去年在昆山中医院做的那一次没要做心电图，但医生的要求我们只得照办。心电图室里三四个医生正在那里聊得很欢，单子给他们后很快例行公事地为我做好了检查。拿好心电图报告我们来到分泌物检测处，窗口大约排了十几个人，负责检验的那个女医生态度相当恶劣，气得我老公与她争执了起来被我赶紧拉开了。验血时倒还顺利，可b超检查医生的徇私之举让我惊讶，明明外面排了好多人，可不时他们的熟人后到先检查。其实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这世界上哪里没后门呢！b超室的外面椅子上坐满了人，旁边还站着人。我知道妊娠没满三个月做b超需要小便发急做出来的结果才准确，可大热天里，该医院为病人只提供热开水，我只得把水接在瓶子里慢慢等它凉，外面卖的凉水我喝了又受不了，可时间不等人！好不容易喝下去大约300毫升的水时，已经快到医生的午休时间了，一个胖胖的男医生拉开检查室的门叫我进去，也不问我是否准备好，一进去就叫我躺在床上，然后他一边帮我检查一边与同事聊天。如此敬业，实属寻常！！！结果出来了我什么也看不懂，只能把所有的检查单拿好回头去找那位王医生。然而又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没等到我们走到计划生育室，远远的就见走廊里围了好多人，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神情激动地在那里吵闹着，两个四十来岁的女医生挡着不让他往里进，三四个警察也在试图安抚他，一个警察用摄像机拍摄着。男子的妻子6月在此做流产时被那位王医生（接诊我的那位）搞成子[gong]穿孔，男子数次与医院交涉无果后就冲了进来想找那位医生。我越过人群走到计划生育室门口看到那位王医生正在隔壁休息室换衣服，一位干部模样的医生叫她赶快溜走，别被患者家属看见！真晦气透了，我怎么找了那样一位医生！现在人又被吓跑了，我找谁看呢！

我把所有的检查结果拿给跑掉的王医生对面的杨医生看，她看了那些单子也没说什么，我问她我想做人流是否可以，她告诉我可以做，但做手术需要我本人的身份证。我没带，她让我回家取下午再做，医院午休时间到了。我让老公带着女儿回家取我的身份证，我留在医院等着。内急上厕所时我听到医院两个清洁工在闲聊，好像是说四楼医死了小孩，因为她们说的是方言，我只能靠猜测。这到底是家什么样的医院，本来我对它的印象挺好，毕竟安亭是个经济发达的地方，对应的医疗条件肯定比较好，可几个小时的见闻让我改变了对它几年的好印象。然而接下来的事让我发誓一辈子也不到这家医院来就诊了。

中午12点半左右老公取回了我的身份证，我告诉他在厕所里听到的话。他说：“上昆山中医院吧，趁现在还来得及！”我说：“就在这做吧，钱都花了检查也做了：上昆山的话，又得检查今天可能就做不了了，我们假都请好了再耽误的话不好！”于是我们继续在医院等着。

上班时间到了，计生门诊室里只剩下那位杨医生，她让我签了份关于人流的协议书，然后为我开好处方继续接诊下一位病人了。拿着药在手术室外等了有十分钟后，里面的医生把药和单子拿了进去并让我也进去。清洗室里几个女孩或坐或站地等着做手术，我心中感觉很冷，不知是空调的作用还是我的心理作用，可能兼而有之吧！时间似乎慢的让人窒息，好不容易叫到我了。签好一份关于麻醉药的协议后，我躺在床上医生为我注射了麻醉药，片刻功夫我就失去了知觉。等到醒来时，我已躺在外间休息室的床上，头脑尚未完全清醒时，一个医生对我说：“你不能做手术，宫腔太大了！”我哭着问：“为什么，医生？”她说：“我们探针进去时发现，你宫腔超过12公分了。上海市有规定，超过12，那家医院也不能做。你回去吧，我们已经让你老公退药了，你把那两盒消炎药吃了，过一个礼拜后来住院做药流！“她走了，我哭着问另一位面相和善的护理：“阿姨，才40多天怎么会大呢？”她说：“你来迟了，要是早点来就好了！”我问她：“阿姨，那门诊的那位医生她知不知道我不能做，我b超单子给她看的呀！”她没正面回答我只说：“这些人太不负责任了，你去找我们院长；你别说是我告诉你的！”我道谢后出来拉着老公一起奔上四楼，问了几个人才找到院长，原来他的办公室没挂牌子，后来我才想明白，那些天医院里医疗纠纷太多了，他怕了，所以就做起了缩头龟。可他说他不懂，他把手术室的那位医生找来了，说了一大堆的术语，最后责任自然不在他们身上。医疗知识的欠缺让投诉无门的我们只得悻悻而归。钱花了罪受了，可问题依然没解决！然安亭医院却永远进了我们求医的黑名单！

7月19日，万般无奈的我们只得进了昆山中医院。我告诉了接诊的储医生在安亭医院求医失败的经历，她强烈谴责了安亭医院的做法后对我说：“他们说宫腔大了，到底大到什么程度我们不知道，所以我们也不能为你做人流。只能做药流，你先去检查！”她开了一系列要做检查的项目，见她又开了b超检查，我说：“储医生，我昨天刚做过b超是否可以不做。”她说：“不行，我得以我们医院的检查做依据。心电图可以不做。”拿着b超单子到了检查室，候查处的护士给我一个纸杯说：“先去喝水，等小便涨了才能进去做！”接了杯子坐下喝水。近2个小时后，我进了b超室。检查结果明确显示，妊娠43天。把单子拿给储医生，她说：“才43天，怎么会宫腔大呢？”也许为安全起见，她让我去做血凝肝肾方面的检查，做完检查，医生告诉我们检验结果要等第二天才能拿到。

7月20日拿到检验结果后，我再去找那位储医生却没见着人，原来她休息。另一位江姓医生在坐诊，门口负责接待的那位医生不让进，她让我们明天再来找储医生，我说：“医生，麻烦你通融一下，我们从曹安那边赶过来，大热天的也不容易。你让我进去，我把检验结果给这位医生看一下就行了。”我老公在旁边说：“我女儿那时的胎检都是这位江医生做的，请你通融一下吧1”她默许了。当我把病历单和检验单给江医生时，她粗略地看了一下说：“没什么，你明天来找储医生看。”我们道谢后只得怏怏而返。难道医院有什么规定，病人必须一直由最初开单的那位医生全程看到底，别的医生不能中途接诊吗？想不通！难怪看门的那位不让进，看来是她见多识广有先见之明！！！

7月21日再次到了医院，储医生当班了。看过相关检验单后她开好了药，让我们付钱后到药流室拿部分的药。在药流室拿药时，医生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后让我服完药第四天早上空腹到医院来。7月26日早上空腹到了医院。药流室里人真多，室内椅子不够人坐，大多像是未婚者！我心惊肉跳。吃下医生给的药后，大约过了有一小时左右，肚子痛得受不了，生女儿时也不那样疼！在椅子上坐不住，我躺到了床上，极端的难受让我真的想撞墙寻短见，恰巧同事打来电话询问关于工作的事分散了一些注意力。我问医生：“我肚子怎么这么难受？”她说：“药流就这样。不能光躺着，你们到外面走走，这样下来的快！有东西下来时一定要拿过来给我们看！”拿着医生给的塑料带，我艰难地走到外面。10点半左右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要掉下来，到了厕所却没接住它。肚子依然疼痛难忍，回到药流室告诉医生，医生说：“你怎么不拿过来给我们看，我们也不确准是什么东西。再等等看！”又拿了塑料带到了外面，快到11点时，接住了一个似乎像老鼠一样的蛋白样的东西。医生看后又说不是，肚子依然不舒服，我对医生说：“我再去做个b超查查看吧！”等把做好的b超单子给医生时，她告诉我：“没流净，吃点药，一周后来复查！”拿着她开的那些或消炎或清淤的药我离开了医院。

8月2日到医院复查，接诊的是江医生，我问她：“我7月26日做的药流怎么到现在身上还未干净？”因为药流室的墙上张贴的玻璃框里“药流注意事项“里有一条说如果一周血流未尽需要就诊，江医生说：“15天之内出血都是正常的。”她翻看着我的病历，药流室的那位医生曾在我病历单上写着“早孕，药流未见胚绒”，江医生问我：“肚子痛不痛？血流多吗？”我回答：“不痛，血流不多，好象要干净了！”她让我把药流后做的b超给她看，可我没带在身上，于是她说：“你再做个阴超看看。”我依言而行，b超室的那位医生对我说：“你的卵巢不太好，左卵巢上有个囊肿，可能是怀孕引起的，等3个月以后你再来查查看。”道谢后我走出了b超室，把单子拿给江医生，她看了单子问我：“你家里还有药吗？”我说：“有两盒。”她说：“那些药，你继续吃。我再开点药和针水给你，等药吃完了再来检查。”由于她的声音太小，我没听清楚那些药水到底怎么用，付钱时我告诉医生，药水我拿回去打。这在无形中又埋下了一个隐患。

拿着江医生开的药回家后，我到了一个小诊所，想让诊所的那个医生给我注射药水，可那人拿着催产素不知该注射到那，他问我：“你知不知道该注射在什么部位？”我说：“我不知道，在医院我没问。”他说：“这我不敢给你注射，你还是到医院里去注射！”我只得做罢。晚上老公下班回来，我把情况跟他一说，他急了说：“你在医院怎么不问一下，或者打一针不就知道了吗？走，现在赶紧上花桥医院去。”到了医院，交完费用到了注射室，那个打针的女护士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火气挺大问：“怎么不白天来打，晚上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我赶紧给她解释。她总算勉强同意了，她问我：“一次几支药，打哪里？”我说：“两支，屁股上。”其实我也不知道，当时江医生声音太小好象是说三天的药，总共6支催产素，那就该一天两支了吧！奇怪护士天天给人家打针，怎么不知道各种药水注射在什么部位怎么用？心怀疑惑，但不敢再问，毕竟人家是医生，肯赏脸为你注射已经不错了，药又不是他们医院卖出的！就这样1·5元的针水注射费用却如此付了5元多！

8月4日假期已满，我只得上班。因为长时间没上班，积压的事情太多，所以尽管身体不太舒服可事情还得做。到下班时感觉左边肩胛骨隐痛，腰酸背痛得难受极了，我没太放在心上，以为过几天就会好。可没等肩上的毛病好，屁股上注射过催产素的地方鼓了个包，一碰就痛，睡觉时那边一着床就痛得难受。虽然工作不太累，可由于身体太虚，每天下班总是感觉腰酸背痛。幸亏那些天受台风影响，天不太热，人休息还算舒服。可气温回升后，因怕吹电风扇会落下毛病，我一直不敢吹电风扇，上班时空调间也不敢呆，后背上起了很多的痱子。真是遭罪！！！

如今，事情虽然已经过去，可每每想起总觉得后怕。那些天天天跑医院的日子，我和老公两个人都变得有些恍惚，我很绝望、脆弱，感觉人生一点意义都没有，甚至想过去出家。这也许在别人看来很可笑，不过那时我真的很想，但想到年幼的女儿，我只得咬牙忍受。流产，对于女人而言，受罪的是身体，受伤的是心理；身体的伤害可以复元，但心理的伤害却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看到那些未婚流产者无所谓的神态，我除了心痛还是心痛，也许是我太落伍了，跟不上时代的潮流，人家都无所谓了，我瞎担什么心！真是杞人忧天吧？！不过，作为女人，我希望永远不要再有这样痛苦的经历。身体是自己的，谁痛谁知道！

06年9月27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