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涠洲人的起源》

一

那是前年的事吧，距离清明不过几日，按照中国的传统，在清明前几天举家上山为祖宗们的坟豕；于是一场热热闹闹的仪式在那些高低不平的秃山上插满了檀香，遍地也开满了红似火的炮竹残渣，这样的仪式从春秋时期一直源袭至今。涠洲这渺小得不引人注意的小地方也不例外。

涠洲的生长史不过两万年，原先是个毫无人烟的荒漠之岛；区区两万的历史对于大陆来说不过是蛇与人类的对比。在这岛上居住的人口以客家人为主，世世代代以“农矿经济型”为基，勤勤奋奋劳作也生活了三百多年。总有人问起，这么一个人烟稀少的荒岛怎么会吸引这么多的客家人来此定居？岛民来之何处，因何而来，来此作甚？一连串鱼贯的疑难问题从口而出。

还是说说前几年发生在我的事吧，我想，那是最好不过的例子了。

“清明时节雨纷纷”，恰好那年烈日当头，忙累一天的家人都聚在绿荫下话桑麻，好不自在。就在大伙聊得庆幸之时,一个穿着平凡的老头冒了出来,气喘吁吁地对大家说,合蒲祖宗祠堂已新竣,鉴于上面的商量我们族姓要交香火钱。大家听他头头是道，都应声而允，不过一会就凑够了所要交纳的香火钱。之前，我的伯公拿出族谱照对一下，微微点头。第二天那个人也就是我的家族的一个长辈就从涠洲乘穿去北海再换乘快班车到了合蒲某地——那便我我的家族的根地了，没有这个根地便没有我们这家子，也就没有我们这么宏伟的祖宗祠堂！长者走后，总是拿着族谱对照，写上过去了的先人和新生的婴儿。族谱大约是从某某人到某某地安居乐业后，又由某某人举家迁徙到某某地安居乐业。于是，一棵大而茂的族姓大树就枝枝叶叶的向外生长，一棵树老掉了，一棵树又生根发芽，前仆后继的蔓延着……

二

幼时我常以在这么大的一棵树的绿荫下生长自豪着，以为这样的大树是根连着茎、茎连着枝，无论多大的风和雨都是毫不动摇的。直到现在我总算是错了，但也不否认！

回首历史，我们客家人是凄凉的，是得到别人的同情的。这些由历史涂抹色彩的客家人总是和历史和时间赛跑，刚刚准备好又要起跑了；我们分三大支流，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到了洞庭湖流域耕犁；另一支密密麻麻的人流到了蕃阳湖流域垂钓；最后一支人流滚滚的流人到了太湖流域话桑麻。这应该是东晋时代吧！

我们安顿下来已过好几百年了。我们穿着华丽的丝绸，拿着精致的瓷器走在繁华的大街上，一群凶神恶煞般红着眼的士兵拿着锋利的红缨枪和令人毛骨悚然的钢刀出现我们面前，追赶着我们，打破了瓷瓶，撕碎了丝绸衣裳，我们跑啊走啊，士兵们追啊赶呀。终于，我们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又到了豫南鄂北。这次我们走得更远，也更重要，比东晋的兄弟们都凄楚，有的“尽投江湘，故荆南井邑，十倍其初，及置荆南节度使”。以往的荣华富贵，不过目前的黄土一坯！这是唐末黄巢起义带给我们的新家园；

刚刚适应了新天地，新邻居，我们日出而作，暮至而息，陪着子孙们玩乐，于是过了三百年。我们既怀念中原的老朋友，又结识了豫南鄂北的新朋友，有的族人做了高官，受了朝廷的俸禄，好不潇洒。短暂的幸福随着时间的长河总是好景不长的。一群烧杀抢掠的外族贼，霸占我田地，侵略我国土，为了那五斗高粱玉米，我们纷纷拿起锄头捍卫！终究是至尊的皇帝，终究是奸臣贼子，终究是战乱，受害者终究是我们这些兴亡百姓都苦的人；朝廷的内讧，忠臣的di贬和自然灾难，远在北方的同胞们又要受苦了，我们当作“流亡的旅游”去到了福建安徽等地；在经济和地位上也随之更动着。这该是腐败的宋末和金国的战争时代了吧；

我们目睹了一个穿着褴褛，相貌奇特的孩子，他剔发为僧，他化缘到了军营，他步步高升，他经千辛万苦终于坐上了万事瞩目的皇帝宝座！可是，我们这些“流人”不管沦落到如何的地步，不管置身何处总是默默无闻地任人摆布，原因是我们耕的是朱家的田，犁的也是朱家的地，我们必须统统听他的话，不管他如何只要有利于我们利益的人，我们就为他卖命。事过境迁，美酒金樽山珍海味我们吃足了吃腻了，一群从东北而至马背上的勇士驰骋着千军万马，横扫中原，到了我们地大物博的家园。他们的红衣大炮，我们的奸臣之愚，于是我们又被这帮来去匆忙的胡人赶到了广东广西等沿海地区，放下孩子，锄荷月下又是一个改朝换代！这是朱由检的遗作；

你看，我们的头被剔得闪光，一条特色的长鞭子从头顶直到脊背。我们这些农民除了孩儿上京赶考就是留下来辛苦劳作了。广东的天突然阴了下来，一群打着翻身作主的旗号的正义西军要排斥我们！还有一群由一个叫洪秀全的农民兄弟领导的军队杀气腾腾的向朝廷发生了猛烈的斗争。

安息了一代，朝廷又要叫我们走了，难舍难分的亲人呀，就此说再见了。我们沿途见到了海，再过去一点就是宝岛台湾了，台湾也极不稳定，象一头狮子，朝着我们大吼大叫；有的同胞到了四川吃辣椒去了，因为张献忠农民军长期和朝廷作战造成了四川人烟稀少。这就是中国封建制度最后的一个朝廷了。

这么大的一棵家族树经过常年的雨水洗刷，东倒西歪，枝残叶落的了，一派战败的景象。这样我们的整个旅程在时间的长河中停止了，现在坐在海滩上等待亲人的渔船满载而归，今晚我们有鱼有肉吃了；干杯，为了曲折的旅程干这一杯，再也不去冒险了！

三

身为涠洲人，身为客家人我不得不佩服我的祖先们，不得不佩服他们这样的勇气走完一段经历成百上千年的艰辛迁徙!恕我无能,写不出精辟的文字来祭奠我的那些在流亡中走了的先人们，在此我深感内疚。望仁慈的上苍保佑他们得以安息……

话到此，涠洲以不屈不挠的顽强的毅力，在建设着祖先们留给他们的二十四平方千米土地上蒸蒸日上！

本文已被编辑[简凌]于2006-10-17 10:36:52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