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发生在我同桌简单身上一个多么真实而催人泪下的故事。遭生身父母遗弃,养父病疯至死,养母年迈多病,辍学,打工……面对一连串厄运的打击,简单苦苦地抗争着。多少年,她望眼欲穿的盼钱,当终于苦尽甘来时,却平静地选择了远征边塞,渴望着将弱矮之躯在大漠戈壁化作一帘春雨……
——题记
简单进校时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默默无闻,平平静静。漫烂少女总如花,而简单更像一株山野里静静开放的野菊,朴素大方而不失坚强,她的脸上总是带着微笑,很自然很自信的那种。
我和她做了三年的同桌,因此也比更多的人更多更近地了解她,那些平静的岁月曾经无数次感动于我。很早以前我就想写写她的故事,但是都被她的微笑拒绝了。
简单说她喜欢一种简单的人生,不自卑不张扬不造作,平平淡淡的美。
而命运从一开始就把她毫无余地地推上了一条不简单的泥泞之路……
简单从不轻易向别人诉说自己的苦难和困难,不把烦恼忧愁带给她周围的人,总是把一切埋在心底,默默地承受苦苦地抗争。
那天,简单问我能不能帮她在学校找份勤工俭学的事做,她说闲着也是闲着,想锻炼锻炼自己。我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及话外音。在整个班上,我是第一个一进校就边打工边读书的学生。在我的一再探问一再保证下,简单才向我倒出了许多让我吃惊的事。
简单是个被抛弃的女婴,从来都没有见到过自己的亲生父母。那个凄凛的寒冬,是一对拣破烂的老人抱养了奄奄一息的她,也抱起了她一生的阳光。简单从此就叫老人爸爸和妈妈。在老人含辛茹苦的精心养育下,简单欢快地走进了小学走进了中学,她幸福地成长着。捧回的一大摞奖状乐得老人合不上嘴,他们发誓一定要供女儿上大学,让她出人头地,过上幸福的生活。
简单的懂事让人落泪。她从不在乎别人对自己说三道四,不在乎别人的大鱼大肉和花花绿绿的零食,她对爸爸妈妈说得最多的是:“咸菜最好吃。”每个周末返校,简单都要主动带上爸妈为她腌制好的一大瓶咸菜。
15岁那年,简单不负所望考上了全市最好的实验中学,开始了高中生涯的跋涉。在她坚强的微笑背后没有人知道她及父母的艰辛负出。
刚上完高一的那个暑假,阴影开始笼罩简单一家。父亲竟然莫名其妙的疯了,病一发作就摔盆砸碗,后来还发展到打人,看到这些,妈妈总是伤心的哭泣,对他是束手无策,也没钱来医治。简单没哭,她的泪流在心里。经过几天几夜反复考虑,简单决定走上街头乞讨,积钱送爸上医院。主意一定,她找来一张白纸用毛笔写上求助信,背着妈妈到大街上乞讨,但是路人均纷纷绕开行走,很少有人捐钱,甚至有人骂她骗子……晚上,简单把那张求助信撕个粉碎,是啊,这些年乞讨骗钱的太多了,有谁相信她呢?这一瞬间,简单又有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辍学打工。这个时候,她实在太需要钱了。
当简单把这个想法告诉妈妈时,这位已60岁的老人不住的捶着胸口说:“是没用的我们害了你的大好前途啊!”9月,同学们都背着书包高兴的返校时,简单却空着行囊踏上了南下的列车。窗外的山水飞速晃过眼帘,她的心中涌起的,是养父母16年来对自己的养育和对前方打工之路的坚定信念。
1年后,当简单带着辛苦挣来的5000元钱回到家时,父亲已经完全疯了,医生说治愈的希望实在太渺茫,看着整天东游西荡说着胡话夜不归家,捡食别人剩菜烂果皮的爸爸,她的心撕裂般淌血。
想起在南方牢狱般打苦工的经历,简单深悟知识的重要。其实,她一直在鼓励自己要撑住,终有一天还回去圆她的求学梦。那年开学,简单重新背起书包走进了母校,开始复读,为梦想而拼搏。
又1年后,简单终于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一所农业学校,为了早些毕业参加工作,她专门选择了读中专。19岁,对于同龄人来说走进中专校园也许是迟了一点,但在简单的心中,却是一个崭新的开始。命运对简单来说确实够苛刻的,从一个深渊爬起又掉进了另一个深渊,但是简单不相信命运之说,纵使有一万个深渊,她也要让自己在一万零一个深渊的头顶微笑,她自信能扼住命运的咽喉。
为了战胜厄运,简单开始为自己的将来早作打算,她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用双手来撑起自己的学业,撑起频临倒闭的家,为年迈的妈妈减轻负担,她说要像我一样边打工边学习。
听完简单的叙述,我全身的血液里瞬间涌起一阵阵无比的激动、欣慰,我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我感到伟大和幸福,为上天赐于我一个如此坚韧的同桌。
很快,简单在校园一家小食店里有了一份打饭、洗碗的杂活,每月150元。简单很珍惜这份小工,干起活来挺卖力,她一天的生活学习时间安排得紧紧的,除了上课,她绝大多数时间都在食店里忙,每天中午和下午的就餐高峰期,简单都累得满头是汗,腰酸腿痛,学生们都散尽后她才能随便吃一点,往往此时她累得连吃饭都没力气了。特别是晚上,单还要清洗、切好明天的菜食,等一切都干完回到宿舍时,大门早已关上,为此,简单不知挨过门卫的多少辱骂。更可恶的是那个靠榨取学生血汗大肆敛举钱财的老板娘还经常刁难简单,说她干得不好,给学生打饭时故意打那么多,说简单是不是想整垮她,让她破产……每每看到这些,我真想冲上去狠狠的打她一顿,但是我不能。我对简单说:“干脆不干了,我另外给你找点事做吧。”每次简单都说:“其实这算不了什么,忍一忍,风雨就会过去的。”
是的,那么多“坎儿”都迈过来了,还有什么样的坎坷能吓得退她呢?
厄运再一次向简单汹涌扑来。
中专二年级下学期的一天,我们正在上课时,我一侧头猛然发现简单额头上正在冒出大粒的汗珠,脸色扭曲得苍白……天啊,简单病了,痛得这么厉害仍然咬着牙忍住痛不出声,我来不及向老师说明情况,背着她立即向医院冲去。检查结果出来时,我傻了眼:胆囊结石,并有穿孔的危险。医生告诉我,必须立即住院做手术,当我掏出身上所有的钱为她办理好住院手术把她背上床时,我看见她的眼里泪光闪闪,这是我第一次看见简单流泪。我知道简单是一个不会轻易流泪的女孩,但是她又太需要大哭一场,我轻轻的退出病房掩上门时,我忍不住泪流满面,真的,我实在控制不住汩汩的眼泪了。
后来简单告诉我,当时她真想从医院六楼的窗口跳下去。但是跳下去就能解脱吗?辛勤养育自己这么多年的妈妈希望看到的是一个面对厄运就往下跳的简单吗?既然不能,那就只有勇敢的活下去了。我知道,简单再也拿不出钱来支付这笔昂贵的手术费了,而她更不会开口向老师和同学们求助的,我太了解她的想法与倔强了。这次,我是无能如何也要违“规”一次了。于是,我很快回到学校,同学们正在认真的上自习课,望着他们,一种莫名的责任和友爱之感强烈涌上脑门,我往台上一站,一口气把简单的不幸身世、苦难和与命运抗争的故事讲了出来,话音一落,雷鸣般的掌声响彻整个教室,继而,我听到了哭泣声,渐渐的,掌声和哭声混成一片,人们开始主动凑钱,20元、50元、60元……有的同学回寝室拿出存折跑到银行取钱,有的跑去买水果……当我们在很短的时间内交上手术费,当大家迅速赶到简单的痛房时,我们全班46个人一起唱起《让我们荡起双浆》,46张脸46双眼,歌声、笑声和泪水交相辉映,在场的医生和护士无不为之流泪。
简单,我们共同的骄傲。
毕业前夕,同学们都在为找一个好的工作而四处奔波。此时,简单却拿到了农学专业的自考大专文凭,那天,她破例在校门外的小吃店里请我吃了一顿烧烤,我知道,为了这一天,简单负出得太多太多。
不几日,新疆建设兵团组团来我校招聘各种技术人员。得知这个消息时,简单高兴得一蹦三跳,她说她向往新疆。然而,按规定,只有自费生和委培生才有资格报名,我们班是统招统分班,要全部回原籍所在地参加工作。当简单从班主任口中得知此规定时,她哭了,师生们都不住的劝她,说新疆条件恶劣,工作很辛苦,回家乡到政府机关不是更好吗?但是,在简单的心中,新疆是一片很美很有潜力的土地,那里的大沙漠、戈壁滩,还有早穿棉袄午穿纱,傍晚围着火炉吃西瓜,“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还有中央很早就下达了开发大西北的政策,至于苦,自己已经吃了这么多,再吃点又算什么呢?面对这样扑实的话语、真挚的要求,还有什么不能的呢?结果,简单成了我校第一个远赴新疆支边的统招生!
简单跟着“部队”开赴新疆那天,天空云淡风轻,我们全班45名同学站成两排夹道欢送她一路顺风。当简单上前与我紧紧握手告别的一刹那,我们都未能止住眼中的那份晶莹与透明了,我在心中深深为她,为我三年的同桌,为我们班唯一的支边女生的前途祝福、祈祷!
后来,简单与我有过为数不多的几次联系。她被安排到兵团一个很偏僻很艰苦的农场,工作生活十分艰苦,同去的还有2个男生,但是他们早就跑回四川了,而简单,一个不到1米6的女生却扎下了根。她还承包了农场的一部分土地苦心经营着。最近,她寄来200元钱,要我为她买些书籍过去。简单啊,还是当初那样爱学习!她说,等以后好起来了,要在那边办个幼儿园或者小学校……她说,她已经把67岁的母亲接到了身边,而她的疯爸爸,却于去年死去……看到这里,我不禁泪湿眼眶。对她,我除了祝福和祈祷外,更多的还有感动、怀念和敬佩。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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