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北京的日子里,我的窗前一直摆着一束狗尾巴草。
那年,刚装修完新家,素来爱花的我来到花店,想买一束花回去放在客厅养眼。
花店花的品种很多,叫上名的叫不上名的真是争奇斗艳,五彩缤纷。我的目光落在了几株很平常的草上。
这草约两尺高,绿得晶莹通透,叶子直直硬硬细细长长,几枝颤颤微微毛茸茸的狗尾巴夹杂其间摇头晃脑,煞是可爱。不用说,这是最普通不过给一丝泥土就能生长的狗尾巴草。我脑子里掠过童年时坐在田头用这种草与小伙伴扎“小狗”的画面来……它恬静地绿在娇媚的百花之中,朴素得像一位腼腆的村姑,有一种远离喧嚣的淡淡忧郁和宁静的孤单。
就是它了!一问价格,六十元一株,好贵!我不禁瞠目,犹豫了片刻后,我对花店女老板说,我再看看吧。
又走了几家花店,月季,玫瑰,大理菊……唯独没有那么逼直的狗尾巴草。于是我返回那家花店。可是那几株狗尾巴不见了-----女老板说刚才有人买走了。
我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直到现在,提起那几株狗尾巴草,它就会轻轻摇动在我的脑海。
后来,我孤身去了北京。
租房,买日用品,装电话,等房间收拾好了,我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欣赏我流浪的小窝,却觉得少了点什么?
少什么呢?自然是一束花儿!窗外高楼林立,我的小窝在六层,在这里除了看天,看楼,我几乎嗅不到大自然的味道。或许一束花可以给我带来一许旷野田园的遐想,可是此刻的我工作尚未展开,买一束昂贵的假花对我来说尚算一种奢侈,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我在散步时偷偷地来摘了几株草坪边缘的狗尾巴草和几枝弱不禁风的黄色野菊。
回来用空瓶子盛了水,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整理打扮一番,插在瓶子里。一刹那我觉得小屋的空气鲜活起来。
是啊,上帝造人,有人成了花,有人成了草。花骄傲地开在苗莆里暖棚下,轻轻舒展着娇嫩的枝叶,享受着人们的松土,施肥,浇灌,然后用美丽的容颜沁人心脾的芳香回报着这个世界羡慕的目光。而这些平平凡凡的草只能长在人们认为不多余不碍事的田角地畔,路边石下,房前屋后,悄悄地承天露而自生,用自己顽强的生命、朴素的风情走过自己的生命历程。
我是一株草,一株如狗尾巴草一样平凡的草。既没有沉鱼落雁之容又没有绝世之才的我也曾怀揣美丽梦想走过粉红雨季。那时的我虽普通却很浪漫。做着诗人的梦异想天开凭着自己的努力有一天我会成为第二个三毛。我的诗写得还不错吧。我所在的文学社里许多人都非常喜欢欣赏我的诗,潇也是其中之一。潇长我一级,戴着眼镜,个高高的,单眼皮,眼睛不大却很有神,嘴唇微厚很倔强的样子。我们因诗相遇相识,我写诗,他写诗评。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我们都很很开心。文学社的成员都说我们珠连壁合,有一种神秘的默契。 我毕业时, 他已上了大学。后来他托朋友捎来一本影集和两张他的照片,我不知道那份感情叫什么,但十多年后他的影子依然是学生模样清清楚楚地长在我的记忆里。
那年寒假,我与几个同学相约到潇家。在他的房间,摆着一张照片。他和一位穿着白裙的女孩相拥着坐在绿茵茵的草丛中,女孩灿烂地笑着。那一刻我才懂得什么是锥心的痛,这种痛穿过岁月伴随了我十年,不思量自难忘的苦楚常常不经意地向我袭来。
我未向为什么,多年后,我碰到了潇的铁哥们坤。坤也曾是当年那个文学社的一员。坤与我的女友曾有过一份浪漫的故事,他与我的女友自然无话不谈。有一次我的女友告诉我:坤说当年你和潇是好朋友,潇很欣赏你的文采,最后放弃你是因为……坤说,潇长得很帅。有时间我一定见识见识这个帅哥 。女友含含糊糊的话让我突然明白了潇的选择,并重新认识了印象中的潇 。就在那一刹那,我发现牵挂于心的多年的解一下豁然开朗,我多了一份失望,少了一份心痛。
后来我走上了讲台。三年不到,我的课已从联校讲到了县里。那年全联校往县里选送三名骨干教师,我通过了种种考试,却没通过命运的捉弄。你还年轻,三年教龄不够,尽管你有论文证书,但是你不合适。联校长笑着对我说。后来换上去的是联校的一位很有背景的美女教师。至于幕后的一些事,我也有所听闻。
之后我我告别了讲台,也告别了那些粉红色的但不切合现实的梦,开始了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凡岁月。我选择了杰,一个平凡的男孩,一个没有多少文化连名字都写不好不懂得风花雪月的男孩。岁月如河一晃而过,我如草一样年年岁岁平平淡淡周而复始地生活在人群的角落,没有诗没有千古圆月没有秋霜冬雪地静静生活着。
我只是我。我讨厌所有的故事都是俊男靓女轰轰烈烈。滚滚红尘像我这样平凡的人才是大多数。他们的故事或许更值得人去写,去深思。在平凡的生活里我积累着生活的酸甜苦辣,平凡着自己的平凡也幸福着自己的平凡。
平凡如你,如我,如他,平凡中平淡是一种恬淡的境界,平凡也是一种朴素的风景。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桔荣。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那应是唱给那些平凡的有无限韧性刚强的平凡如草一样人的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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