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又等到了五年一届的党代会;从走上仕途,好象这样的大会我开的不是很多;那年在县委宣传部做部长,刚好遇上一届,本来那回我是可以出风光的,因为我是那一届的党代表;可是谁料县上派我去上海公干,我想推迟几天去,书记都不行,说是那是县上四十万亩苹果大事情,一刻也不能耽误。就这样,党代会报道的那一天,我坐上了去上海的火车。
当时我的心里就是感觉有些不乐意,五年才遇上这么一次,本来还有一个投票的机会,可这一走,我就什么也没有了。原说那一届我是要当县委委员的,不料后来没有我;没有什么原因,现在想来还真的没有什么原因。但是当时我年轻,理想比天还大,觉得失去了这么个人生机会真的是太不应该了。
记得我从上海回来的第二天,书记就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先是对我这次上海之行进行了一番表扬,然后才进入正题:“这次你没有进县委委员,是由于一些客观原因,和你本人没有什么关系,思想上不要有什么顾虑;你还年轻,今后还有机会。”
我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笑。因为一切都已经成了过去时,再说也就是多余的了。后来我又赶上一届党代会,可是还是在苹果收获的季节,我又被派往香港去召开家乡苹果新闻发布会,又是没能参加;不过那一回和第一次在我的心里还是有了些不大一样的地方;觉得在中华这样的地方,也许我总有能参加的时候,再说了,开这样的会好象也没有我原先想象的那么神圣。结果这一回我再回来,书记也换人了。新书记原来是县长,所以我们也算认识。好象也是回来的第二天,他又把我叫到办公室。
“这些年你的工作一直做的很出色,特别是对家乡的苹果宣传做出了很大贡献;只是这回党委换届,上级要求宣传部长必须进同级党委班子,也就是说必须是县委常委;所以……”。新书记看来也有为难的时候,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你有什么想法,可以给我谈,我会慎重考虑的。”
“没有什么好说的,我服从组织决定。”说起来也怪,也就短短几年,也就经历了两届党代会,我好象彻底没有了过去的那种激情和理想。还说什么呢?在今天这样的社会中,我在那样的意识形态部门工作了十几个年头,还有什么能想不明白呢。
就这样,我离开了宣传部,离开了我很是热爱的新闻宣传岗位;当时在免我部长的县委文件上写着另有任用,可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就是这另用任用,让我在家整整休闲了四年。当时好多朋友对我说,“你应该去找找书记,要不你也给人家意思一点;现在可是市场经济,没有钞票可是什么事情也办不成的。”
我知道,朋友们都是好心;刚刚才三十五岁的我怎么能就这样呆在家里无事情可做呢。不过我没有去找过书记,因为他们每个月都把工资按时发给了我。有了工资也就有了生活的基础;也许是那些年我过分的劳累了,身心都有些疲惫,既然有了这样的机会,那我就好好的休息一阵子吧。
没有了烦心的事情,也不在想象仕途上的那些恩恩怨怨,心静下来了,我竟然有了想读书的欲望。四年时间,我就在家里,在自己的书房悄悄的阅读,好多时候我还真的走进了另外的一方天地,灵魂好象受到了真真切切的洗涤。世间的事情有时候就是这样,当我开始不再在自己的大脑中盛装世间的庸俗的时候,又来的一位新县委书记把我喊去,说是我应该上班了,不能总呆在家里。
还是书记的一句话,我开始上班了,这回我没有再去党委部门作事情,而是来到了政府的一个部门去工作。也许是心态不一样了,也许是我对生命有了一种新的认识,总之,从我这回上班,我好象完全失去了过去那种精神,那种对工作的热情和浓烈的渴望。不过单位的同志挺好,对我还是很支持,特别是几位领导对我更是宽容,有时候我好些天不去上班,他们总是把我应该做的那份工作给做了。所以我现在在单位是个最无事可做的人。好些朋友说我是“八贤王”,其实我自己知道,我什么也不是,最多也就是当今社会的一种不幸罢了。
在单位没有事情做,我就自己玩起了文字,过去还算有点基础,所以现在到还觉得得心应手;写了几年,我知道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不过算是自己的一种乐趣,算是自己对心灵有个交代。不过后来在出版界的一位朋友看到了我写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手稿,说可以给我整理出版。开始我以为他是在开我的玩笑,但没有多长时间,他竟然来电话让我去出版社,说是商谈有关出版我文字的事宜。
人生怎么会是这样呢?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我有时候一个人暗自发笑,觉得世界和社会还真的是个玩笑,甚至是个挺滑稽的玩笑。最近我身体不好,总算有了个正当的不去上班的理由,所以好些天没有再去单位了。不过这天早上,我床头上的电话响起来了,因为好久没有响过,这突然的一响,还让我猛得怕了一怕。
“是谁?”
“县上通知开党代会,你是列席代表,下午报道。”我听出来了,是单位办公室的小王打来的。
“让书记去参加,我有病,就不去了。”我说。
“县委说不行,要不你必须亲自给县委书记请假。”小王看来也是无奈。
“好吧,我知道了。”放下电话,我看墙上的石英钟,正好是十一点种;昨天晚上看书没有注意时间,睡晚了,所以要不是电话铃,说不定我会睡过十二点钟。
“怎么起来了?”这时妻子从外边进来问。
“要开党代会,我得去报道。”
“那好事呀!你不说这些年你从来没有好好开过一次党代会,现在有机会了,就去好好开上一次,也算了了自己的一桩心愿。”
“真不想去。”我别穿衣服边说:“人这一生怎么会是这样呢?想的时候人家你让,不想的时候,人家又不肯。你说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妻子先是一楞,突然象是明白过来:“因为你的生命杂质太少嘛,现在不是说,纯净水也不能长期喝,因为那样对身体也没有好处。好了,别在耿耿于怀了;都到四十几岁的年龄了,还想过去有什么用。”
“好,听老婆的,不想了,好好去开会。”起了床,吃了几口饭,我就去宾馆报道。还别说,没走出多远,我就看到了横挂在大街上的标语,还有大气球,还真的是气派。作为一个政党,也就是在中国能有如此的礼遇。
到了宾馆门口,有几位全部武装的战士把门,他们看到我,先是敬礼,然后让我出使证件,看去还怪森严的。进到豪华的宾馆大厅,里边已经有不少的人了。我来到报道桌前,寻到自己的名字,然后画上圈,领了材料刚准备走,就听工作人员说:“到那边去,还有东西要领取。”
“还有什么?”
“去了就知道了。”工作人员看去还挺热情。我来到大厅的另一头,结果是领钱,每人三十元。当时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没有上前。
“快,领你的钱和纪念品。”
“是什么钱?”
“伙食费。”
怎么还有伙食费呀!我们不就是走会吗?怎么这回还给伙食费呢。后边人很多,一下子把我拥到了前排,我写上自己的名字,领了钱和价值不菲的纪念品;当我刚从人群里挤出来,就让一位工作人员叫住了。
“你是代表吗?”
“不是,是列席代表。”我解释。
“呵呵!列席代表也是代表嘛;你先不要走,一会儿县委领导还要看望大家呢。”
“是吗?不过我想走,我……”
“不行不行,你先坐在这里喝茶。这可是上好的龙井,平时是品尝不到的;为了这次会议,县委专门派人从省城买回来的。”看来我是不能走了,于是坐在大厅品起了那极品龙井。还别说,还真是好茶呀!我平日里也喜欢茶艺,可是向这么好品质的茶叶还真的没有遇到。
品过了三杯茶,县委领导还有市委的领导来了,他们在大厅里和代表们一一握手,最后还和大家一起照相,看那样子,还真的就象是五年才开一次的党代会。
“代表同志们,请大家不要离开,中午领导要和大家共进午餐;每桌的标准600元。”一位工作人员手里拿着话筒在大声喊着,生怕有人听不见。
还有饭局,真是不错。来到饭厅,好家伙,还真是气派,五光十色,每桌放满了盛菜的各式各样的大盘子。我刚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就有人开始说话了:“大家注意,领导要讲话,请大家静一静;开始放音乐。”
这时大音响里吱吱了几下,突然传出了《国际歌》。
“错了,错了!那是明天早上要放的歌,现在放《阳春三月》,怎么……
饭厅里顿时是轰笑一片……
我没有去看热闹,只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海吃起来。这么些年了,今天终于有机会参加这样的大会,有机会吃上一顿,我怎能错过呢。
曲子换了,领导也讲话了,不过这时我吃好了,还没有等到领导们过来敬酒,我就离开了;因为我吃好了,也终于过了把瘾,现在没有什么再遗憾了。
走出宾馆,外边的喇叭里却在放着《国际歌》,好多年没有听到的曲子,现在听起来好象……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国际歌》还是那么的雄壮,那么的撼人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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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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