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爸爸爱你。你现在马上一岁八个月了。爸爸爱你却是从你出生前就开始的。还在你出生前两年，你妈妈就严令爸爸戒掉香烟和啤酒，说是影响胎儿的发育。我执行了，虽然执行的不是很彻底。但是孩子，你长大了就会明白，对于一个拥有八年烟龄和十年酒龄的人来说，那是多么痛苦的事。直到我在全班聚会上隆重宣布：我要喝酒了！那一片热烈的掌声，才宣告了你在妈妈肚子里的生命的开始，以及爸爸一年多坚强克制的历程的结束。

在你妈妈怀孕期间，她的脾气变得异常焦虑和不安。我都是尽量忍让，不和她吵。还要尽力服侍她的饮食和心情。偏偏你这小家伙，在你妈妈每次生气的时候都会极不安分，直到你在妈妈肚子里呆了七个月时，在我和她的一次吵架之后，你以一个跟头为抗议，硬是气呼呼地坐到了里面。虽然经过半个月的胎位矫正，已经把你颠倒过来，但还没等我们高兴一个星期，你还是第二次地转了回去，造成了因为臀位而不得不剖腹产的后果。让你妈妈和我多受了多少罪，这笔帐，我是迟早要和你算的。

当然，爸爸也有错。不得不承认，爸爸是有一点封建思想的。你妈妈那时总是问我：“你到底是喜欢男孩还是女孩？”我都会毫不犹豫地回答：“男孩女孩都一样，我都喜欢。”其实那十个月里我梦见了你很多次，都是男孩。后来你妈妈终于明白了。因为我给你起名字，有十几个都是男孩的名字，女孩的名字却只有三个。妈妈还为此多次质问我，直到现在还是我的一大历史污点。但是爸爸真的一直希望你是男孩，爸爸的事业并不顺利，总是有种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实现自己的理想，也许有点自私，要让你来完成我的愿望，但这就是你的爸爸，一个没有成功的男人的心底里的真话。

你出生的那天，正好是大年初二，一家人为你在医院里过的年。我在医院里忙前忙后地跑了半天，从住院楼到门诊楼来回跑了十几趟。又是缴费，又是备血，又是各种化验单，还要不时地安慰一下你妈妈，还要装作坦然自若地在手术通知单上签字。为了你的出生，爸爸花了六千块钱，你知道吗？其实在签麻醉同意单时我心里真是吓得要命，但是不签又不行，医院可不会和咱们签平等的合同。一签完字我就跑出去，在厕所偷偷抽了一支烟，我才稍稍安了一点心。然后，在经过四十分钟漫长的等待之后，我见到了你。当我用颤抖着的手轻轻揭开你的襁褓，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你右耳朵上的那两个小耳朵。抱你的护士对我说：“两个‘拴马桩’，多有福气！”其实我早就知道那在医学上叫附耳，不过没关系，这才叫特色，我儿子就是和别人不一样。安顿了你妈妈，我就到观察室去看你，看你白白胖胖的小胳膊腿，看你红红彤彤的脸，看你刚刚睁了一半的左眼睛，那感觉多好。直到现在我还时时拿出你的照片来，越看越高兴，越看越喜欢。

不幸的是，就在你出生刚刚四十天的时候，咱们家短暂的四世同堂的历史就结束了。爸爸要回老家奔丧去了，不得不把你送到外婆家。就在爸爸想起你太爷爷而禁不住伤心时，原本正高兴着的你突然大哭起来。我就知道你有灵性，知道爸爸伤心，你也伤心，也好，就算是你为你太爷爷尽孝心了。你在妈妈肚子里打滚的事，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可是当我从老家回来，你妈妈却正急着要送你去医院。原因是你一躺下睡觉就哭闹，好不容易睡着了，鼻子也是呼哧呼哧的，可把你妈妈吓住了。我细细观察才发现，是你的两个鼻孔都被鼻涕堵住了。你妈妈要去买这买那，我说不用了，已经解决了。你妈妈说这办法还真管用。你个小臭臭，二十年后你知道了肯定会嫌恶心，但是你记着：这个世界上第一个给你用嘴吸鼻涕的人，就是你爸爸我。有你以前，我也很爱干净，有你以后，我身上被你污染了多少次都数不清了。什么叫一把屎一把尿，等你有了孩子也就知道了，我现在可是连臭味都不敏感了，没办法，谁叫爸爸爱你呢？

不过你这小子还真是惹人喜欢，跟别的孩子比起来，你特别爱笑，还没满月就会了。但是你哭起来真叫中气十足，惊天动地。那是你才两个月大的时候，爷爷抱你到楼下小花园玩，你一开始还笑得挺开心，后来却突然大哭起来，爷爷也不知怎么回事，急急忙忙地抱你回来，好不容易不哭了，一到阳台又哭了起来。还是爸爸总是在关键时候表现出色，第一个注意到那群鸽子。鸽子飞来时你就笑，鸽子飞走时你就哭。我就专门抱你看鸽子，看多了你就知道它们还会回来，就再也不哭了。直到现在，你还是能一眼看到天上的鸟，给爸爸指着看，而且你认的东西也是越来越多，到八个月大就能分清家里的三个茶壶了。你说，你这个小鬼机灵，爸爸能不爱你吗？

孩子，你知不知道你长到这么大，爸爸妈妈已经操了多少心。爷爷奶奶每天都会打电话问你的情况，就连你吃了多少奶都要问清楚。你每次生病，一大家人都能急疯了。给你打吊针，需要妈妈抱着你，爸爸和爷爷给你讲故事逗乐，奶奶还要给你小嘴里喂吃的，明明个个急得上火，脸上还要装出笑脸。你又有点小脾气，每次打针都哭得天响，还弄得常常跑针。全家人都搞得紧张难过，你还多受些罪，何必呢？算了，看在你生病也是爸爸照顾不周，你又年少无知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了。谁叫你那么可爱呢？刚出了医院，你就又会眉开眼笑。小嘴又甜，见到谁都要叫一声，还知道要让最漂亮的阿姨抱，知道谁要问你几岁了要伸出一个指头，问你家在几楼，你两个指头伸不出来，就一只手伸一个指头，没错，这也能算二。你说，谁见了你能不喜欢呢？

爸爸常常夸奖你聪明，你不要以为你就真的比别人聪明。爸爸只是相信：好孩子都是夸出来而不是打出来的。古语说望子成龙，爸爸却不这么看。爸爸相信希望是不会造就成功的，如果可以，爸爸早就成功了。要想让你这一生过得好，你就得更加努力，要善于学习，善于思考，善于创造。所以爸爸只相信：教子成龙。你要成器，只有爸爸好好教，你好好学。好在你还是挺给我面子的。从你四个月大的时候，爸爸就教你认物书了，走到外面，也是有什么让你认什么。你八个月大时，你爷爷又给你买了一本书，我说不用了，这上面的你都认识。爷爷不信，当场作了测验，结果你真的全都认识。爷爷高兴得不得了，逢人就夸孙子聪明。到你满周岁时，因为是大年初二，你在姥姥家过的生日。爸爸要去上班，专门嘱咐你妈妈给你抓个周，到我下班的时，你妈妈兴冲冲地要告诉我，我说：“不用说了，小不点肯定抓的是书。”怎么样，知子莫若父吧？你和爸爸一样，是爱书的人。到现在你已经一岁八个月了，就是喜欢翻书，在报纸上乱画，还象模象样儿地抓一支笔，在报纸上竖直画一道，嘴里还念着“一！”你先后摔坏了十七辆小汽车，三把玩具枪，其它玩具若干件，可就是没撕破过一本书，你那小你四个月的表弟撕了你的书，你还跟他急。不过，你爱写爱画不是坏事，在纸上、在画板上画都可以，但是画到爷爷的沙发上和姥姥家的墙上就是你的不对了。为这个我也没少打你的屁股，可是就如你爷爷说的：“打吧，打吧，反正也打不疼。”你现在不但不怕我打屁股，还动不动在我举手的时候自己爬下，两手扒开开裆裤，露出你的小屁股。我不忍心打，你居然还拉着我手让我打，你个小臭臭，以为我和你玩呢？算了，爸爸不是下不了手，毕竟打屁股不是目的，目的是要让你建立秩序感和尊重意识、以及对长辈的服从意识。爸爸不是非要打你，而是爸爸爱你，所以不能由着你的性子胡来，不能袒护你，放纵你，而要扶着你，牵着你端正地成长。那样你才会有真正幸福的人生，你明白吗？

孩子，爸爸只是一个平凡的工人。作为工人，我一年到头不迟到、不违纪，尽心尽力做好班上的事。爸爸不希望你将来也当工人，现在的社会对工人是瞧不起的。我也不希望你将来当官，你爷爷当过解放军的政委，可还是性子太直，被排挤出来了。再看看他的那些在公检法的老部下，就知道爷爷说的：“一辈子不和公检法的人打交道，就是福气。”这话是有道理的。权力使人堕落，贪欲使人毁灭。你不用当什么大官来光宗耀祖，你只要将来能自食其力，过得比大多数人好，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好。关键是，你要能象爸爸一样，每一分钱都挣得干净，每一分钱都花得心安，就是人生一大成就。

孩子，爸爸明天就要出差去陕北了，跟你可能要半个月见不着面。爸爸会非常想念你，想念你妈妈。爸爸不在家的时候，你要懂事，不能给你妈妈添乱，不能咬人，不能站着尿尿，不能抓妈妈头发，不能向别人要吃的。不然，爸爸回来要打屁股的，是真打噢，明白吗？小臭臭，再见！

孩子，爸爸爱你！

甘泽

2006-10-11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