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悄悄。一缕清风从夜的深处飘进窗来。

峰坐在窗下，望着病恹恹的妻子，说：“萍，家务事你再不能干了，我去请个保姆来。”

“不，过些时再请吧。”萍说，“我还行哩。”

峰偏转头，暗暗地叹一口气。妻子患的是慢性肾炎，这是医学界视为恶魔的一种病。现在，她的蛋白尿都三个“+”号了，再恶化下去，不就是致命的尿毒症吗！于是，峰说：“你不要再逞强说自己‘行’了。既然你不肯再去住院，那明天我就去保姆市场请人。

翌日，他果真去了保姆市场，领回来一个20出头的农村女孩。谁知，女孩儿刚刚干满一个月，就被一个中年汉子领回家了。原来，女孩儿外出打工竟是背着家人溜出来的。

“走了算了，不要再请了。”萍说。

峰没吱声。第二天，他又去了保姆市场，这次，他领回来的是个40多岁的中年妇女。糟糕的是，这个保姆又是个“短命鬼”，半个多月后，便因丈夫摔伤住院辞职走了。

“还想请保姆吗？”萍觑着丈夫。

“当然。”峰说。这回他没有去保姆市场，去的是居民委员会，经人介绍，他请来了纺织厂的一个下岗女工。谁又能料到，下岗女工只干一个多星期就跳槽，跑到一家商店去当售货员了。

“想不到请个保姆这么难，下一回该到哪里去请呢？”峰有些气馁了。

蓦地，萍盯着他，目光很是有些异样，她张了嘴，却没说什么……

这天晚上，萍和峰坐在被窝里，萍握住丈夫的手，说：“今天下午，我又去了一趟医院，你看这个。”遂递给他一张化验报告。

什么，尿毒症！峰的脑子轰地一响，脸色骤然苍白起来。

“峰。”萍坦然一笑，说，“别急，医院就在隔壁哩……”

稍停，萍又说：“看来，真得再去请个保姆来。”

一贯不赞成请保姆的妻子今天竟一反常态。峰重重地点了点头。

“你三次请的保姆，人都跑了。这回保姆的人选由我来定好不？”萍睨睨丈夫，又低下头，说，我听说，你们办公室的小娟下岗了，请她来吧。”

什么什么！峰的心咯噔一跳，脸色忽然像土灰一样难看起来。他嗫嚅着说：“不，不行，她什么也不会做……”

萍又瞟瞟他，说：“你什么也别说，反正，除她之外，我谁也不请。”

是夜，峰辗转难眠，脑子里像煮沸的一锅粥。他在想，下岗女工随处都可以抓到一把，妻子怎么偏要请小娟？莫非她知道了我和小娟的秘密？若真是这样，她把小娟请来干什么？不过，他相信，品性善良而耿直的妻子是决不会做出什么恶作剧的。

翌日，峰找到小娟，把妻子的想法告诉她。小娟先是一愕，继而笑笑，说：“行呀，我去。你知道，我和你相好，尽管可以摆出10条8条正当理由，而且这几年你也从未因为我便冷淡你的妻子，但从情理上说，我总觉得我们是对不起她的。说句实话，在她生命垂危之时，莫说她请了我，即使她没有请我，我也应当去待候她哩。”

峰觉得一股暖融融的东西在心头涌动。

小娟果真来了，来当“保姆”了。进门后，萍朝她点点头，淡淡一笑，看不出萍对峰和小娟的恋情有丝毫觉察。峰的心头石搁下了。

从这天起，如同大姐一样的萍，十分认真地当起了小娟的师傅。她教她料理家务，教她熟悉峰的生活习惯，特别是教她怎样烧饭做菜，弄得合峰的口味。小娟呢，她始终没有忘记，待候萍是她的服务重点。因此，在看病用药和吃喝拉撒等方面，她对萍都倾注了满腔的热情和心血。

面对两个女人的亲密相处，峰的心里说不出是股什么滋味。

时光静静地流……

萍的生命之钟终于要停摆了。这天早晨，阳光照进窗来，洒在萍的脸上，暖融融的。萍把峰和小娟叫到床边，深情地望着他们，良久，她用细微而颤抖的声音说：“两年前，我……就知道……你们俩……建立了……关系，现在……我已经……给小娟交好班了，以后……你们……好好……过吧……”

萍缓缓闭上眼，脸色恬静而安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