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想见烟雨却又愧于见烟雨。
我，名红尘，但绝不是脱俗尘世，超然度之的红尘。
而，对于榕城这个熟悉的城市。五周年了，却是如隔绝尘世样没有踏入一步，不是不想回来，缘是有深深的酸楚和愧疚，有几次就算路过，也是绕过它的旁边，只作匆匆的一瞥，熟悉的河流在远处快速而过，往事的记忆就随流水汨汨而去。
然，今日我一定要赶回来，就像云游在外的游僧，为了重大的事情涉山爬水也要走回自己的寺庙。
回到榕城，也是缘于烟雨。
在路上摇晃的车厢里，五年间不想回想的往事窜入心头。
记得那是五年前中秋节前一个夜晚，烟雨找到了我，她带我到铺满月光的河边，从口袋拿出一张红红的帖子给我，眼睛羞于望我，说：“红尘，我下个星期结婚了，本来我是想让人把帖子给你的，但想了很久还是决定亲自给你，我知道你一直都对我好，可是榕树已是我今生的依靠，我衷心祝愿你找到比我更好的另一半。”
望着那红红如火的请柬，尤如一团火燃烧着我的心，强忍着心痛和就要涌出眼中的泪水，我强装着笑脸说：“衷心祝愿你和榕哥幸福。”赶快扭头看着河面，一轮圆月映照在水面，水流扭曲着月影，我想，我的脸肯定也扭曲着，比月亮难看百倍、千倍。
良久，我说：“烟雨，我参加不了你的婚礼了，后天我就要到北方去，我要到那去发展我的事业，我也会永远地记住我们同窗时的美好时光，珍惜过去我们的友谊的。”
烟雨说：“我也听说你要到你表哥的公司去，到外面去发展也好的，我衷心祝愿你事业有成。不过我不知道你这么快就走，我和阿榕都很希望你能参加我们的婚礼，就是怕你不来阿榕才叫我亲自拿请柬给你的，你不能参加完我们的婚礼再走吗？”
“表哥后天一定要走，我这次去主要是做他的助手，很多业务要开展，所以不走不成。”我说。
水中的明月飘荡着，我的心情也平静下来。“真想托一轮明月献与您。”这话说出我不禁愣了一下，望了一下烟雨。烟雨也朴闪着眼望着我。
二、
同是一条河流，但时光倒流五年前。
烟雨、红尘、榕树，在高中刚毕生考完大学那一年，烟雨和榕树考上南方的同一所大学，而我红尘考上北方的一所大学，在临行的前一个晚上，我们相聚在这河边，初秋的夜晚天空的明月圆圆高悬，月光如水银般泻满河面，圆圆的月亮倒映在水面上，此刻我们的心情被这美丽的夜色所浸染，是那么的欢畅惬意。
“真想托一轮明月献与您。”在浅浅的河边，我掬起一把河水，送到烟雨面前，但河水很快就漏掉了。烟雨哈哈地大笑说：“明月是没那么容易托起的。”榕树在远处向河里扁着石片，听到笑声，问：“啥事那么好笑？”烟雨说：“没啥事！只是开心。”后，她走到榕树身边，捡起一快石片，也向河里扁了起来，还对我说：“红尘，你也过来吧！我们三人比一下，看谁扁的点较多。”自然，是榕树扁的点最多、最远。当时，我看到烟雨闪亮着灿烂的笑脸，像那天上的嫦娥。
我们三人高中起就同窗，而且是最要好的伙伴。榕树是我们的班长，烟雨是学习委员，而我和烟雨是同桌。学习成绩好，有很强的组织能力和领导能力的榕树在全班拥有很高的威信。而榕树也是学校的蓝球队长，他带领的球队连续两年夺得全市高中学校蓝球比赛冠军，他是全校男生的骄傲，也是很多女生崇拜的偶像。
漂亮、文静的烟雨是全班学习成绩最好的，而我的成绩总是在中等水平，作为同桌烟雨少不了帮助我。有一次做一道数学难题，怎么也做不出来，我刚好和她闹矛盾，就没有请教她。她看了过意不去，就主动帮助我，我睹气不让她帮，她就一本正经地训诫我：“我大小也是个干部，是班学习委员，你得听我的。”也怪！从小就性格火暴，有什么争执都不依不挠的我，唯独她，眼神总是给人暖暖的感觉，她不急不慢的性格和甜润的话儿总让我急躁的心软绵下来，我也只得乖乖听话的份儿。
那时刚看了《少年维特之烦恼》，心情也像蒙上一层烦恼的情感，对着烟雨总有维特思念夏绿蒂的影子，晃晃的朦朦胧胧，总也挥之不去。我总把自己比作维特，维特追求夏绿蒂毫无希望的无奈，也引得我万分伤感。对于同桌的烟雨，我也把她比作夏绿蒂，而榕树就像是那夏绿蒂的未婚夫——阿尔伯特，他们的好在校圆里早有传闻。
在我的笔记本里写有一篇《少年维特之烦恼——读后感》，我以我的深深感受写出了对一个女孩子的爱，而整篇就不像读后感，却像一篇情书，缓缓的把我和烟雨的一些细节写了出来，明眼人是看不出来的，只有我和烟雨才明白个中的道道。一次自习课我有事离开一下，笔记本掉在地下，被邻桌一个男同学捡到，看到了这一篇文字。我回来时已有几个同学围在看，他们就叫我维特，因为文字里写有“我——就像维特”；而烟雨在看到我的时候，脸刹那一红，羞涩的不敢看我，那一刻我也明白她也看了。
也许那不算初恋，可那是我真实的情感流露。烟雨的心不是放在我这里，但她有对我纯洁无暇的友情，她默不作声，总是那么地温文尔雅，还从旁处提醒我：“现在不是学习少年维特的时候，要理智地想问题，学习才是首要的。”
就是在她不造不作的关怀态度下，在学习上始终如一地帮助我，使我脱开感情的羁绊，加快努力地学习，最终高考上榜，这是我一直对烟雨感激的原因。
在互送礼物时，烟雨送我一支钢笔，嘱咐我好好学习。
而我，送她一本小说《青春万岁》，扉页上写着：——真想托一轮明月献与您！——真想永远和你同桌！
三、
大学毕业，我和烟雨又刚好分回市里的一所学校工作，而榕树就留校教书。
我教语文，烟雨教数学，我们的办公桌刚好打对。第一天上班，我就打趣说：“烟雨，虽然大学没有和你同桌，但最终我们还是坐回一起。”
烟雨也笑着回答：“是你老要跟着我，当初要不是看你学习成绩差，老师就不会安排你和我坐了，考试的时候你没少偷看我的，小心，你的坏习惯不要带给你的学生，要不我就不依你。”
经过了几年，烟雨说笑一点也没遮拦，她的性格也成熟风趣多了，而没变的是她那张漂亮的脸庞，她还是那样的清丽明媚，眼若明月，神态端庄。
打那以后我们就像上高中时又经常在一起了。
她是经常念叨榕树的，从和她说话中她经常提到她和榕树读大学时快乐的日子，说榕树也是大学时得力的球员，他们的球队如何如何的勇猛打不垮，说这话时我知她说的是实话，因她轻意不会夸赞一些事和人，以我和她三年高中同窗，她很佩服榕树，是从上高二就开始的，而只有我跟她同桌才发现她表而不露的秘密。现在她说得那样脸红兴奋，全然不顾我是否怀疑。然而我也不能怀疑，因我知榕树高中时各方面就很优秀，现在能留校，就是因为优秀学校才留下的。
我打电话给榕树，刚拨通话筒就响起爽朗的声音：“老同学，是不是又欺负我老婆呢？”
我大笑：“哦！叫老婆这么亲热，喜酒都没请就敲钟进饭堂了啊！你赶快把你的美媚带走哦！要不给那个瞄准的猎手牵去了你就不要向我噢！”
“只要你这个三流猎人不下手我就放心啦！”他前次回来我们三人在一起时，他就笑我：“怎么你还是当三流猎手啊！还不找上一个，下次去我那玩也有伴啊！”
“你放心吧！就算我找不到老婆也不会向你的美媚下手的，我是个正人君子呢！”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笑得烟雨在旁边直骂！你们两个死鬼，净说这些不三不四的东西。
四、
眨眼很快一年过去了，在这榕城到榕树所在的城市相距约500公里，相隔虽远但他们的爱情有两条铁轨紧密相连，每隔一段，榕树会坐火车回来，有时是烟雨坐火车去他那边，看着他们深爱的感情我心里是由衷的高兴，慢慢地我从心里祝福他们的爱情永恒。
可往后一段我不得不抛弃教师的铁饭碗离开了这里。
这是缘于高中时所读的那本《少年维特之烦恼》和后来所发生的一件事，那本书就在我宿舍的书架里，而那件事就发生在不久夏天的一个下午。
一天休息日没事，我打理布满尘灰的书架，无意中翻开了这本书，使我回想起高中时那一幕情景。烟雨那羞涩的红脸闪现心头，那种花非花雾非雾的曼妙感觉永远也忘记不了。
我重新看起这本书，维特对夏绿蒂的痴恋之情更加感染了我，使我痴迷沉醉，晃晃忽忽，我好像跌入布满迷雾的深渊，每次看到夏绿蒂的名字都好像自然地换成了烟雨这两字，维特深爱夏绿蒂的痛楚无望也使我想到对烟雨的可望不可即的无可耐何。
我很快看完这本书，已是晚上，躺在床上，没开灯，房间漆黑一片，死样沉寂，维特的死我不知自己是否已死去。
心还跳，但努力地不要想烟雨，我怕也走上维特的自杀之路。
每天我都尽量少见烟雨，不久前我找校长以一个小借口把我的办公桌搬离了原来的办公室，就是为了避开烟雨，烟雨还笑我说：“怎么不和我同桌了，是看厌我了吗？”
是我羞于看你哟！
就因为烟雨、榕树是要好的一对，而我红尘是他们最好的同学，却有龌龊鄙下的念头，这是多么的卑鄙啊！
一天表哥来看我，他说正在筹备办一间公司，人手不够。我随口说：“你算上我吧！”
他笑着说：“你倒是很合适的一个，可你啥得你的铁饭碗吗？”
我说：“难说，要是真的到时你可不要拒绝我哦！”
“我们是表兄弟，你也是名校的本科生，你随时来我都欢迎！”表哥说。
表哥走了，在静静的晚上我窜出了要离开这的念头。
天天枯燥的上课，站在讲台上有了烦躁的心情。
一天我和烟雨所教的年级到河上游郊区的一个村庄去郊游，途中要搭船过河，返程的时候渡船打侧了一下，一个学生不小心掉到了河里，我赶紧跳了下去救人，救上来的时候我也晕了过去，当时烟雨吓坏了，她赶忙帮我人工呼吸，在我慢慢醒来时感觉嘴唇润润的吸吮，睁开眼睛看到了烟雨帮我吸吮的一刹，那时我忘记了疲累，心一热，泪水流了出来。烟雨说：“吓死我了，你终于醒过来了。”
我就在这无意中和烟雨亲吻了，是幸福焉？后来我感到莫大的羞愧，是的——烟雨我是爱她的，但那只能藏在心底；烟雨是圣洁的一方土地，启容我一亲芳泽；虽然不是我所为，但我也觉得今后愧对榕树了。
烟雨来到我宿舍，她拿来了我送给她的那本《青春万岁》，对我说：“这段时间你整个人好像精神很萎靡不振，你再看一次这本书吧！我已看过几遍了，这本书的精神面貌很好，看了会使你振作起来的。”
我含着眼泪深深地望着她。
我开始有要离开这的打算，而从烟雨口中听说榕树要去援藏，更坚定了我离开的决心。
五、
三年后，榕树牺牲了，在去救援被困学生的路上，发生了雪崩。
本来就要结束援藏的榕树就要回家的，他却永远地留在了那里。
当时烟雨在电话里哽咽着跟我说了一切。
我后悔，后悔在那圆月的晚上没答应烟雨参加他们的婚礼，后来又因工作忙和榕树去了西藏就一直没见过面，以至成了永别。
一年多的教书生涯不长，有我最充实的日子，也有心情最紊乱的日子。
当我感到有“维特幻想爱情症”的时候，又传来榕树去援藏和他和烟雨结婚的消息。我感到逃离是我最有效的治疗方法，于是，在榕树没回的时候我走了，把那一轮明月留在那熟悉的河边。就是我匆匆的一走使我往后都有愧于见烟雨。
烟雨在教育方面有了很大的成绩，当上了省劳模，并写了一本书。听说出版经费难以筹集，我知道了决定回去。
气车终于开进了熟悉的城市，熟悉的小河也跳入眼帘。
我没有直接去烟雨家，而是停留在河边，望着那涛涛的河水，想起烟雨、榕树、红尘我们三人在一起的往事，河水依旧，而世事却沧桑，人物已已。
那轮明月还是那么圆圆地挂在天上，五年了，明月依旧，小河依旧，那送请柬给我的烟雨是否也明亮依旧呢？
天空澄澈，原野空旷，这个世界有了月亮是多么的蓬勃生辉啊！
“托一轮明月献与您！”这句话又闪现我脑海，是的，烟雨——你就是一轮清澈的明月，我这次回来就是要捧起你这轮明月，让她更明亮地照亮大地。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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