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方年轻气盛之时，或多或少，思想未尝不偏激，倘不偏激，则非正常人也。而后齿岁渐增，阅历自多，思想仍不归正位者，必精神分裂或天生狂人也。近见许梅，论及某在校旧事，某闻之汗流浃背。

（一）

呜呼，若夫英语单词果真如此难记乎？某晨起入室，持书苦读，引锥在手，行将刺股，直至晨课结束，心无旁骛。然闭卷再思，脑如浆糊。日月如斯，学业何就？吾悲乎此等化外文字，较诸三代蝌蚪古文，尤为深奥难学。宋词与单词同名为词，形判天壤。或曰宋词不似唐诗便于记诵，而某读宋词，无拘短长，曾不过三五遍，即能成诵。平生颇负记忆稍可，然一临单词，束手无策。悲乎哉某无言也。我中华天朝上国，何日得似英吉利，殖民于全球，传语遍寰宇，解救国民于水火中耶？赞曰：英夷构衅，猖狂海滩，番腔羯语，横扫人寰。空曰国在，不复得见，国家败亡，种分贵贱。今朝英语，当初鸦片。社稷多忧，黎元蒙难。呜呼哀哉，昊天垂怜！

（二）

许梅曾为某讲一故事，云革命先贤董必武者，以垂六十之高龄，欲学俄语。他人咸谓难成，然董老曰：“日记一单词，一年尚能记住三百余，累积时日，何功不成？”梅又谓曰：“尔可试用其法，久则自然生效矣。”某曰：“某虽蔽于诗，然亦颇知此事，当年心有所动，曾试用一时，深知其妄。其法从道理上可行，然于实践中并非易事。日记一单词，虽三尺蒙童，并非难事。然再记住次日单词时，昨日所记已经模糊，三日后再寻思三日前所学，已然忘记也！”

（三）

英语课上，某与张飞格畅谈天下大事，古今盛衰之理。飞格谓联合国者为一国家，某曰不然，其实楼房一栋也。正争执间，飞格向某暗示，原来许梅流水提问，至我纵队矣，每人一题，行将到我。某大惊，举止失措，血压几乎未能上来。然慌乱间，求救不及，自思天欲丧我也！无奈，闭目垂首，口颂南无，求天怜见。果然，蒙佛祖庇护，英夷感化天恩，不战而逃。至吾前位后，方向掉转折回。某两手加额，谢曰：“此天恩所感化也！”再忆方才之状，形如惊弓之鸟，脱网之兽，头晕目眩，半日始平，诚可怜也。哀哉，倘英夷兵临城下，战和走死降守，某亦不知何之。盛衰之理，虽曰人事，更多天命乎？

（四）

某次英语试卷作文练习，略谓有一英人来我中华，语言不通，文字难辩，入于超市中购物，而身为向导，试将如何组织语言，方可不辱使命，以达两国邦交之好。李慕旋于卷上狂草一挥，写道：“洋人不通汉语，来我华夏天朝，欲将何为耶？得无其他用心否耶？”卷成而许梅大怒，谓言：“孺子诚难教矣，身自为师数年，未见如此界之多才也！”交于班主任兼语文教师郑寿刚，郑曰：“此必张李诸所为也，痴人呓语，身为师者，何必一般见识也！”

（五）

某在英语笔记中作此一文：“天厌我中华，使岛夷英吉利猖狂海上，以一岛之弹丸，三郡之饿殍，竟思称霸四海，横扫八荒。初以鸦片犯我中华，天不佑德，我师败绩。英夷遂侵我国土，败我风俗，虐我百姓，乱我言语。社稷有倒巢之忧，生灵蒙涂炭之难，切齿之恨，不共戴天！某颇具爱国之心，满怀忠义之志，每览史籍，观之前载，厄运之至，古今未有。苟全食土之毛，含血之类，莫不扣心绝气，行号巷哭。况我饱学之士，诗书望族，身食华夏粮米，名忝一州豪俊，方此劫难之余，不思报效国难，致力中兴，反俯首受学此等英格勒斯，扪心自问，有天在上，愧践千年热土，愧流炎黄之血，愧为龙之传人。某等惧社稷沦丧，纠合同心，并赴国难。凡我同盟，齐心戮力，以尽人节，必无二志。有渝此盟，天地不容。皇天后土，祖宗明灵，实皆鉴之！”许梅览后，红笔一勾，书一“阅”字，终无他言。

（六）

子曰：“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又曰：“中人以上，可以语上也；中人以下，不可以语上也。”方某当时，已非语言所能感化，故许梅缄口不语，时过境迁，道理自悟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