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因为去年冬天天晴的日子太长了(那是我来深圳后的最美的一个冬天),整个冬天除了几个阴霾的雨天外,几乎都是晴朗的,白云像仙女的裙裾轻轻柔柔地飘浮在澄净的天空中,且,冬日的阳光是暖和而非躁热的。晴及必阴,于是今年的春天,总是雨水绵绵,难得见几个晴朗的日子。就如现在,这雨一连下了大半个月了,淅沥淅沥地,抽嗒个没完。满街的流潮,雨水积满了街道上的坑洼。行人的鞋子与裤角总被其溅污。那树上、花上、草上、叶上也都挂着晶莹的水珠,即使雨骤停时也偶尔落进行人的脖颈里,使人在这温暖的春里也能感到一股冰肌透骨似的凉。
我总是撑着一把小红伞,一个人走在人流里,漫步在雨中,任思绪飘飞,任雨打在伞背上,发出滴嗒滴嗒的声音,偶尔又调皮地飞洒进伞内,淋湿我的衣裳。
走过那座上、下班须经过的天桥时,我又看到前几天雨停时在桥上行乞的老婆子。她大概六十多岁年纪,穿着不甚邋遢,头发在脑后梳了一个髻,虽然已花白,却也齐整。她坐在天桥上,旁边放着一个钵,钵里凌乱地散放着几个硬币和几张一元、五角的纸钞。她合着两手,不断向行人作揖。平时看多了这种场面,也就能心安地过去了。然而,此时是雨天,行人的脚步和着雨声在她面前经过,却没有一把伞为她遮挡片刻雨,甚至没有人为她驻足。她的头发湿了,发髻散了,雨打在她那皱纹起伏的脸上,她的脸虽然已被岁月刻下条纹,却依然可以看出它曾是一张端正、也许还十分美丽的脸,她的身材娇小,那双合揖的手苍白而纤细,该不是做惯粗活的人。也许曾经的她是一个十分美丽的女子。父母宠爱着,年青男子为她着迷,她过了一段得意非凡的日子。哪知,光阴荏苒,时光的脚步不为她驻留,花谢花会开,春去春还来,惟有她的青春一逝不返;哪知,屋漏又遭连夜雨,父母因过度为她牵挂、焦虑,双双心竭而亡。她的前途陷入混沌的大千世界里,再没有白马王子欣赏她这半老徐娘的风姿了。于是,她只能靠自己生活。她尝试过找一些能糊口的工作,但是自小被娇养惯了,她受不了那份清苦;想找一份轻松的工作又因自己没知识与文化而屡遭淘汰。她的韶华越发暗淡了。为了生活,她放弃了尊贵,在众人的目光与脚步声中,她的尊严消失殆尽……
天仍下着蒙蒙的细雨。下雨的天桥,滑腻腻的,行人踏过时留下的尘灰和着雨水,像黏糊一样粘在桥板上。像一股愁闷浓浓地粘在人的心里。那个已经枯萎的女子,在雨里,在这黏愁满溢的天桥上渐渐地憔悴、凋零。
本文已被编辑[好运气]于2006-10-7 20:46:28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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