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昨晚又梦到他了,已经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每当记起,那个人仍旧穿着一身黑色的晚礼服,伴着一群鱼在夜空中飞啊飞。
窗外下着蒙蒙细雨,我如同往常的坐在那个角落往外望着。
下雨的日子我的心情都不会太好。那种湿漉漉的空气夹杂着湿的冷气,会让人莫名其妙地觉得沉重。我百无聊赖地玩弄着手里的高脚酒杯,看着内里橙黄色的液体在黯淡的光下变换着各种不同的形状。雨中的光点模模糊糊,或远或近的大大小小的灯光晕着一圈圈昏黄的光晕,看起来有些不真实。酒店里冷冷清清,几个服务生百无聊赖的说着闲话。
这是间偏僻的小店,偏远到甚至传起闹鬼的说法。门口阴湿的虚土很容易滋养青苔,一大片的紫藤从前廊搭拉下来,看起来有些阴森。然而里面很宽敞,高大的窗枋在墙上划出了许多个半长型的圆弧,内边装饰着歌德式浮雕;屋顶很高,抬头望时会有些眩晕,仿佛那巨大的五角型图案就要当面直压下来。
它原本是一所废弃的教堂。
我坐在这间人烟稀少的酒店,神情恍惚的看着窗外的雨。雨并不大,但很迷蒙,如同笼罩在眼前的一团烟雾。我那样看着,很有些迷茫。然后忽然感觉自己一个人迷失在黑夜的荒野,看不到也找不到出口。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出生到这世界上来,回想这十九年的人生,混混沌沌地过着,上学,读书,工作,恋爱,……如同蝼蚁般人类的生活几乎磨灭了我的意志,在前人给安排好的轨道上茫然的走着,从来不知道真正的自己应该在哪里。
……如果跳出这个圈子会是怎样?
……没想过,因为从来就没有人……那样做过。
华灯初上,雨色迷蒙。
我就那样坐着,直到寒冷悄悄爬了满身,诺大的厅堂只剩下我一个客人。
“喂,再来一杯酒,要暖的。”
我冲着柜台那边晕晕乎乎地喊。
没有人回答。
我的声音在空荡荡的酒店里回荡,神经质地刺激着敏感而脆弱的触觉。
我站起身来。
然而这间华丽的厅堂就只剩下我一个人而已,那一瞬间我有些眩晕,我不知道自己是进入了梦中,还是刚从梦中醒来。
于是我重又坐下来,就着面前的冷酒一杯接着一杯地喝。
“这样酗酒可不好——特别是这么冷的天气。”
有一个声音轻轻地在耳边响起。
我抬起头——一个全身黑色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我对面的空椅上。
我闭了眼睛,又睁开——
还在。
“才喝这么几杯就出现幻觉了……”我喃喃地道,一只手又伸向酒壶……一只温热的手,覆在了我冻得冰一样的手上。刹那间那股暖意闪电般穿透了身体的每个角落,如同冬日的阳光的温度。我再次抬起头,一双脉脉的眼,黑而湿润,前额的发很长,也是湿漉漉的。
“……你是……谁?”
我的话梦呓般地飘过耳畔,细碎而模糊,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发出这种声音,但那确实是我的声音,如同迷雾中的双手探到了光的方向——“你是……谁?”
他笑了,眯着眼睛,好看的笑。
“我是这儿的主人,客人,您该回家了。”他还是那么轻轻柔柔地说,声音却带着几乎是礼貌性的冷漠。
我怔怔地盯着他的黑眼珠,忽然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我不回去!我哪也不去!你别想赶我走……一句话就想把我打发走吗?!我不走!不走!不走!?”我嚷嚷着,半醉半醒地捶着桌子,然后忽然地,埋藏已久的感情再也抑制不住地涌上心头,我忍不住号啕大哭,指头却死死地抓着他的手,“我不走……不走……不走……”
泪眼中看见他愈加冷漠的面容,我直觉地将他跟弃我而去的父母融为一体,于是愈加疯狂地叫嚷起来。
那时的我处于敏感的年龄——父亲车祸横死,母亲抛下我跟别的男人走了。我在极度失落之余也感到了极度的绝望,成天学校也不去,只跟着一群同样无家可归的酒肉朋友四处乱逛。自己也不知道想要做些什么,只觉得心头空虚,恍惚中好像在寻找着什么,很想做些什么,但总觉得有点力不从心。每当闭上眼就仿佛看见自己正被无数只黑暗中的手拉向无尽的深渊,直向深处坠落,一直地落啊落……
我不想再说什么疲惫不疲惫,只是感觉都有些麻木了,好像对一切都漠不关心。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总感觉对周围的事都提不起兴趣,偶尔激动也不能持续多长的时间,即使做成了什么事也不会有高兴的感觉,值得掉泪的事也无法哭出声来。常常想着自己活在一个与别交错的时空,我看着他们在身边发生着各种各样的事,却总有种不会轮到自己的想法。
在梦里,总是在雾里快速地奔跑着,从一个房顶跳向另一个房顶,等到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站在一个顶高的地方,周围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楚,每当这时我都会突然惊醒,全身冷汗。
…………
我哭了很久,直到嗓子沙哑,眼泪再也流不出来,我断断续续地哼着,
“我不走……妈妈,不要赶我走……不要……”
而他一直那么坐着,任我的指甲在他的手背划出一道道深深浅浅的血痕。
然而他的眼神终于变得柔和,半晌,他伸出手,默默地抚摸我的头,虽然只是轻轻拂过,但我已感到莫大的安慰,那一瞬间我又感觉到眼角的湿润,但这次夹杂着些温温的味道。
“我……一直一个人生活。……小时候妈妈对我很好,那时爸爸还在。……后来,爸爸死了,妈妈在我熟睡的一天夜里出了远门,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我和他坐在顶楼上,相互依偎着。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把埋藏在心里的秘密讲给一个陌生人听,但是停不下来,那积蓄了许久的悲伤,我想,再不找一个人说,我可能会崩溃的。
可是他用一双温柔的眼眸看着我,仿佛明白所有悲天悯人的戚色,
“我也是呢,从来就只是一个人,很多年了,都只是一个人生活在这里……”他微笑道,那笑容轻轻柔柔的,半长的漆黑的发,很好看,都是很好看的。
“……不寂寞吗?”我看着他,心里忽然生出一丝期待。
“呵,有时候吧……但知道自己不习惯与人相处,一个人会比较好呢。”
“一个……人吗……”
我重又低下头去,喉中有种酸酸的味道。
他轻轻地摸了摸我的头发,我看到那只手上的伤痕,断断续续的,触目惊心的红。
我的头更低了。
“……会疼吗?”
“……不会。”
“我……一直觉得自己和他们不一样,想象着自己活在一个与别不同的世界里,却始终不能改变什么……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看了看他,随即又低下头去,“看到你……就觉得很安心,我…知道你不能明白呢………”
“……明白的。”他还是那样好看地笑,我不相信的抬起头来,他眼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了。“我也一直在想,也许在什么时候,在我不知道的某个地方,会有一个和我一样寂寞的人……”
“然后你就来了……”
我笑了,在他怀里很开心的笑。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好像所有的温暖都还在身边,没有离开。
我用双手环住他,“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我说。
他微微一颤,低头看了我很久。
“……会的。”他喃喃地道,伸出手将我搂住。
我嗅到他衣服上淡淡的紫罗兰的香气。
却没有注意到他眼中的异色。
他没有再说话,抬了头默默地望着天空。
我也抬头望,那么蓝的天幕,那么多遥远的星星。
“你喜欢它们吗?”他低低地问。
“什么?”
“那些星星。你不觉得,那是许许多多闪亮的小鱼,在天空游来游去的缘故吗?”他仍然抬着头,却露出一种很怪异的表情。
“鱼?你是说……在夜空中飞翔的鱼?”
“夜空中飞翔的鱼……呵呵,是啊,什么时候我才能见到它们呢?”他专注地看着,眼中流露出一种奇异的神色。
我却不能明白。
我抬了眼无措地看着他。
他仿佛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回过头来摸摸我的头发,
“累了吧,你就在这里睡一会吧……”他说,眼底无限笑意。
于是我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眼前越来越模糊,甚至连他的面容也看不清楚。眼皮沉重的再也支撑不住,终于“啪”地一声合上了。
鱼。许多的鱼。
那些色彩缤纷,在夜空中飞翔的鱼。
它们一群群地从我身边游过,变幻着各种美丽的色彩,我仿佛站在遥远的地方看着它们,然而那感觉却如同就在眼前,好像只要伸出手去,就能触摸到那些梦幻般的精灵。
……我缓缓伸出手去,指尖竟然有种柔柔的暖意。睁开眼睛,阳光正穿过乳白色的窗帘,在屋子中央投下了一方耀眼的光亮,中间似乎有许多或长或圆的颗粒来回游荡着……
我坐起身来。
…………
这分明是我自己的屋子。一样的空空荡荡,冷冷清清,仿佛我从来没有离开过。
这是……怎么回事?昨晚、发生了什么?我喝醉了……遇到一个人,然后……然后呢?
是了,那双黑色的眼眸,温湿的、黑色的眼眸……是他送我回来的吗?他在哪?他去了哪?
我从床上跳起来,一句话闪电般掠过脑海
——“我是这儿的主人……”
是了,他是那家店的主人,他在…他在的……
我来不及多想,闪电般地冲了出去。
……我想见他。
虽然只是第一次见面,但这种感觉以前从来没有过。
为什么会想见面?我不知道。见面之后呢?我不知道。我只能为这样一种强烈的感觉包围———
————我想见他。
“啊,是你啊轩小姐,昨晚还没喝够吗……”门口的小生老远地冲着我打招呼,我看也没看他一下子冲进店中。
他不在。
几个还在进餐的客人都被我吓了一跳,抬着头惊异地看着我。但我根本顾不了这些,“你们老板呢?”我抓住一个服务生疯子般地摇晃着。
他睁着一双惊异的眼睛看着我,
“在……在里面。”他结结巴巴地说。
我弃了他冲进内堂。
那是一间更大的房间,雕花的窗户,镏金的柱子,装饰得金壁辉煌;而远处,在那巨大的天花板上,各种色彩缤纷的鱼游曳在深蓝色的夜空——一切的一切,都跟我梦中看见的一样。
“你们老板呢?”我急急地问。
几个人抬了眼莫明其妙地看着我。
“老板在哪里?!”我用了几乎是吼的声音叫道。
……一个中年男子从后面走上前来。
“什么事?”他说,在我面前站定。
“我要找这家店的老板。”我定了定神,说道。
他微微皱了皱眉头,
“……我就是。”他说。
我突然间懵了。
……他是老板?那、那个人呢?那个有着温暖眼眸的人……
“不……不是,我找的是一个年轻人,黑发黑眼的年轻人……你不知道吗?他是这儿的主人,我昨晚刚见过他,他穿着黑色的衣服,个子大概这么高……”我连比带划,那自称老板的人突然转过身不耐烦地叫道:“谁让这个疯女人进来的?……还不赶出去?!”
立刻进来两个虎背熊腰的人,一左一右地挟住我。
我拼命挣扎,对着那两人又踢又咬。
“放开我!”我叫道,“我要去找他,我知道他就在这里……你们别想骗我,我一定要找到他,一定会找到他的……放手!放手啊!!!”
周围的人在窃窃私语。
“拉出去!”老板不悦地道。
“不——我不走!我不走!!我要找到他,叫他出来,叫他出来啊————”我大吵大嚷着,被那两人夹着拖了出去。
“等等,等等!”他们刚一放手我马上又往里冲。但那两人铁塔似的站在门口,任我怎么捶打都不让开。
“让我进去!让我进去……”我叫着,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为什么……为什么不肯见我……”
我蹲在地上,呜呜地哭着。
阳光透过紫藤架漏了下来,在墙上刻下斑驳的灰影。
然而天地那么大,却没有一处能充当我的容身之所。我……只能这么漫无目的地活下去吗?那双手的温暖,单纯的令人心痛的温柔,都是假的吗?那一切……只是一场梦吗?可是……可是……
……我以为,这次一定……可以抓住些什么的……
我还是坐在那个窗口。
那边的服务生每隔几秒就往我这边看一次,他怕我又象上次那样发作。
我慢慢地品尝着手中的美酒,尽量不去在意那些怪异的目光。
前几天我再来的时候,那个跟我熟识的服务生吞吞吐吐地说,这里流传着关于我的不好的传言。
他说,我那天一定是见鬼了。
这房子原本是一位伯爵的旧宅,经常有人看见一些莫明其妙的东西,有人就说这宅子风水不好。后来那位伯爵自己也怕了,于是将这宅子捐献给教堂,希望借神灵的力量来净化它;可惜后来教堂内部发生了一起内讧,这座豪宅被一巨贾出高价买下,但他也不敢在这里住,于是用它开了一个酒店。虽然从此鬼怪的传说是少了,但间或还是有人遇到,所以夜里从来不敢有人进来。
而且……而且……他偷偷看了我一眼,小心翼翼地说,之前也有人看到过,一个全身黑色的男人,好像……好像就是你看到的那个人…………
…………
那家店关闭了。
人们说教堂原本是不适合做酒店的,那简直就是对神的亵渎。他们说的时候脸上一副释然的表情,然而我分明能感觉到那拼命掩饰下的恐惧。就在一个月前,那里又发生了一起耸人听闻的事故。那天举办的是一个全鱼宴,一个富商的女儿过生日,请了一大群朋友,因为这家店的鱼是远近闻名的,连美食家都慕名前来。各色各样的鱼陆续地端上桌面,香气令人馋涎欲滴。然而就在众人准备动筷子的时候,怪事出现了,那些原本已经烧熟的鱼突然活转过来,变幻着令人目眩的色彩在大厅上空飞翔,一时间整个厅堂满是鱼鳞和水泡。在场的人无不大惊失色,争先恐后向门口冲去,然而怪事又来了,那门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上了,任人怎么拼命也拉不开,人群陷入了极大的恐慌之中,几个大胆的试图打破窗户,却怎么也找不到它在哪。忽而那大厅竟象变了水底,人们几乎无法呼吸。据一个当时在场的人说,大家都倒地了,他迷迷糊糊地看见一个黑衣人坐在高大的窗台上,望着这边森森地笑。那是死神,他这样说道,那人的眼睛根本没有一点热情,冷冰冰的就象死鱼的眼。
半个月后,酒店关门了。
再也没有人敢去那里,然而周围的人还是不时传一些耸人听闻的消息出来,说是明明没人,那宅子晚上竟从来都是灯火通明,还可以从窗户看到一些奇怪的影子在空中飞着——那是鱼,他们说,一定是这家店杀了太多的鱼,那些鱼都回来报仇了。还有人说,里面经常传出一些奇怪的声音,不象人也不象兽,倒是象人被鲨鱼撕裂的惨叫……然而传说归传说,再也没人敢靠近那所宅子。
但我还是常常去那里,进不去,只是站在门口默默的望。里面总是静的,死一般的沉寂。
我突然开始怀疑那件事的真实性。他真的存在过吗?那场美妙的相遇,真的不是另外一个奇妙而又凄迷的梦吗?我……真的存在过这个世界上吗?
会不会某天一觉醒来,这一切都已不复存在,而我自己,也只是别人梦中的一枚棋子?我……想要的……到底是怎么样的生活?
天气越来越冷了,门口的紫藤早在寒风中凋零,杂草已经枯黄,却还是固执地遮掩着这座不祥的庭院。它就象一位老人,经历了太多不能释怀的往事,躲到这里开始静静地步入寂寞的晚年。
那个故事大半已被人忘记,再也没有好事的人吵吵嚷嚷着说要来这里捉鬼了。
我远远地看着这庭院,就象从一个遥远的地方看着一年前的自己,那么诡异而又难忘的回忆,他们在我脑海里美丽地枯萎。
我远远的看着,终于忍不住掉下泪来。一生才有一次的相遇,却吝啬到如此的匆忙。我们,是否已在梦中错过了太多的轮回?
然而我终于忍不住向它走去,高过人头的杂草一丛丛地退开,然后梦幻般的,我看到了久违的大门,那一瞬间我有种错觉,经历了这么长久的光阴,它仿佛在岁月的缝隙里一直等待着我的到来。我走上前去,轻轻一推,门吱呀一声开了,隔绝天日已久的屋子在我模糊的视线中再次展示了它一成不变的光景。屋子有些阴暗,除此之外一切都和往常一样,仿佛那些人昨天刚刚离去,仿佛我昨晚还在这里跟人谈笑风生。我走过去,拉开窗帘,突然一片阳光,刺的眼睛也生疼,我禁不住地掩住颜面,泪水却从指缝间流出来,一滴滴地滴在地上;我想起一年前的自己,也是在这里,在父母走后,我第一次哭,而且是在一个完全的陌生人面前,那也许就是一个预兆吧,它预示着我在那以后的日子里,要常常因为思恋而不停地流眼泪。可是我喜欢的,到最后都要离开我……
仿佛一滴水珠,空气中旋起了看不见的涟漪……
一切仍如往常。
而我回过头去,他却默默地立于眼前,拿了黑色的眼默默地看着我。拿一刹那我忽然感到眩晕,他真的离开过吗?会不会在那样的一个地方,他一直在那里默默地等我?而那时的我,只是在做着一个漫长而又悲伤的梦?……我始终不能明白。然而笑容不知不觉浮上嘴角,当回过神来,我的双手已在不知不觉圈上他的脖子。我将脸埋在他的衣褶间,眼泪抑制不住地流下来。
“……我……好想念你……”
那一瞬间我感觉到他微微颤动了一下。
“我是来……和你告别的……”他低低地道。
“……你一定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种鱼类,他们生活在广袤的太空……每到繁殖的季节,他们就会寻找一个就近的星球,化为当地的居民,繁衍生息……我……就是他们的后代……”他避开我的眼睛,抬眼看着窗外,在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垂下眼帘。
“我的父母在这栋房子里住了三百年,生下了我,然后死去。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存在,他们一直以为这是栋闹鬼的凶宅。为了让他们不来打扰,我也曾施术造了一些幻境……我并不是个喜欢跟人接触的人……我在这里生活了近百年,跟我说话的就只有你……”
他回过头来默默地看着我,眼底的神情温柔的近乎伤感。
“可是你却要离开我……”我哽咽着说。
他默默地看着我,缓缓凑上前来,在我的唇边轻轻一吻。
“我……一定会回来的,回来见你。”
我抬头看他,他微微地笑着,背影融在柔和的光里。
“人生不过短短数十年,纵使你回来,我恐怕也已经……”我心中一阵酸楚,将头扭向别处。
“……即使如此,”他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即使如此,我也一定会回来的。这是我跟你的……约定。”
鱼。许许多多的鱼。
它们在空中美丽地飞翔着,变换着各种绚丽的色彩。我又想起了很久以前的那个梦,我在一群五彩缤纷的鱼中间飞翔着。闭上眼睛,我又看见了那片深蓝色的天空,那么高傲的蓝色,以前我总以为,只有在梦中才能看到它们单纯的神色。我闭着眼,泪水从眼角流下来,一滴滴漂浮在这奇幻的夜空,它们如同珍珠一般闪烁着彩虹的光芒。我想天空一定有很多很多的星星,那么多的飞翔的鱼,那么多的转瞬即逝的流星,在我眼里美丽地泛滥……
而当我睁开眼睛,远处,高过人头的杂草中若隐若现的房屋,荒无人烟的小道上,骄傲的紫罗兰谢了一季的芬芳。那一刻,我忽然有些分不清楚,自己是又进入了梦中,还是刚从梦中醒来。
本文已被编辑[ziyan0826]于2006-10-7 21:57:07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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