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那年我五岁，正午的太阳象个火球高高地挂在天空，放学后，同学们一边打闹一边赶路，回到家中已是满头大汗。刚放下书包，母亲说：“丫头，去地里摘几个辣椒吧，我给你做面条吃。”那时农村自家吃面条的机会很少，只有新麦收获时节，把麦子拿到加工坊做成面条那天，自家人可以吃一顿，然后就得留着待客或送礼，而且面条质量极差，有儿歌唱道：“农业社的面，一斤几大片，架上五雷火，一炖大半天。”我开心极了，蹦蹦跳跳地向地头跑去，不一会儿，我就把几个大青辣椒放到母亲手中，跑出去和小伙伴们一道玩耍。

母亲把辣椒切碎，她边做心里犯嘀咕了，怎么这辣椒长这么快啊，前几天看见刚开花啊，可这辣椒已经泛红了，不对！她立即将我叫回家中审问：“这辣椒是谁家的，我家是移栽的成熟晚，这个明明是点播的都快成红辣椒了。再说你刚才怎么会那么快就摘回来，不给我说清楚打死你。”唉！露馅了，我不得不老实交待，原来我们家分的自留地在很远的山边。在我去摘辣椒的路上，我看见伯母家的辣椒长得不错，再加上天热不想跑太远，就顺便摘回了家。我说：“我摘伯伯家的，伯娘不常常吃我们家的饭吗？摘几个辣椒怎么了，她也会来吃呢！”母亲说：“那个不一样，她吃我们家的东西是请的，你这是偷！明白吗？小时偷针，长大偷金，这还了得，走！给我送回去说清楚。”

母亲用碗装着切碎的辣椒让我端上，向伯伯家走去，去伯伯家要穿过两个天井，母亲把三根竹枝扎在一起，我走一步抽一下，竹枝每一次下去皮肉都会跟着肿起来，有的地方冒出一点一点的血珠。到了伯伯家我说：“伯娘我偷了你们家的辣椒，我错了，对不起。”伯母说：“小孩子家摘几个辣椒算了吧，不分家还一个锅里吃饭呢，快回家做给她吃吧，一会我也过来吃点。”伯娘把碎辣椒和我们俩一起送回了家，母亲没给我面条吃，而是把那碎辣椒兑了水，浇在我受伤的皮肉上，我全身马上象着了火一样难受，哇哇大哭，我说：“我再也不敢做小偷了，你就饶了我吧。”最后母亲说：“行，就罚你不准吃中午饭。”

晚上，母亲给我讲了一个故事，刚解放那阵吃伙食团，我五舅母在娘家回来的路上，实在饿得不行偷吃了一个地里的生红苕，被人发现了弄去开批斗大会。这事让我外公知道了，外公把所有的子孙叫到身边，召开家庭会议说，我们家的人宁可饿死也不准偷拿队里的东西，我母亲那时在伙食团任保管兼做饭，硬是不敢拿一点东西回家，于是我外公家在那个期间饿死了十来个人，我五舅家就剩下一表哥，四舅家剩下一表姐，二舅家剩下表哥表姐两孩子，就连我那慈祥的老外公也没能幸免。母亲说不偷不拿是我们家的家风，做我们家的孩子一定要记住这一条，我曾做过一次小偷，而且这次偷窃给我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