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什塔村已经沉睡了,沉睡在这冷冷的秋夜里。无风无月。也许,塞外仍有战马嘶鸣,烽火不息,但小山村仍沉睡着,只是,不知掩盖着多少无眠夜惊魂的人儿,在梦中啜泣着!
还有一扇窗,散发出着依稀的亮光。屋内的女子,清瘦的脸庞,坐在机杼旁,传出了一阵轻微的叹息!一声的叹息,让这个沉睡的小山村更添了一些沉重,沉沉地压在冷冷的今夜。女子就是木兰。她轻轻地捻着一根一根的细丝,在想着白天的事儿……
兵荒马乱的大辽边关,可汗又一次大规模地征兵了,闪着刀剑寒光的泛黄军帖上,卷卷都有阿爹的名字啊!木兰家中无长兄,下有年幼的弟弟,姐姐体弱多病,阿爹已年迈,一家子啊,除了木兰,已没有较强壮的人了。
再看看村里,还有哪个是壮丁呢?木兰的心里涌起了一阵悲戚!她想起了她的恋人达塔斯。达塔斯是个英俊强壮的年轻人,自从去年被抓去当兵后,就音信全无了。
木兰想起了他们相处的那一段虽苦却快乐的时光。她和达塔斯共剪桑叶的情景。达塔斯满脸是汗,桑叶一筐一筐地被他摘下、扛走。木兰也总会轻快地打下手。在他们相望的眼中,看到了生活托付的重任和共同的幸福的未来!满村弯弯斜斜的长路啊,是他们爱情的见证!达塔斯用他那强壮的身体、憨实的微笑、流淌的汗水,为木兰竖立起了前行的航标!
去年的那一天,狂风哀号,天昏地暗,达塔斯在亲人的哭嚎的送别中,在木兰的泪眼凝望中,骑上了那匹雄健的烈马,远赴塞外沙场。一走,就远别天涯!一年多过去了,木兰在村口多少次的张望,却始终不见归来的熟悉的身影啊。
思念的夜里,木兰为达塔斯纳了一双又一双的马靴,春去冬来,雁穿秋宇,靴子厚了又厚,手,也结起了一层厚厚的茧,仍是不见他的归来 !
塞外的烽火硝烟还没迷漫到这个小山村,但木兰已不知几回在梦里见到达塔斯在烽烟四起的沙场戎装浴血奋战,流着的血腥味!所以,她常常在梦里惊醒,啜泣,又昏睡过去……
“为什么不去战场呢?也许,能找到达塔斯。”望着比肃穆的远山还厚重的黑夜,想着今日看见的军帖,木兰涌起了这个念头,而且,愈来愈强烈!“还可以替阿爹出征!”“对了,就这么办。”木兰决定上战场了。
天刚蒙蒙亮,喀什塔村苏醒了过来,木兰已梳洗完毕,走进了阿爹的房间。“阿爹,请容女儿替您从军!”阿爹看着女儿坚毅的脸,苍老的脸上落下了热泪!“儿呀,不行啊。你是个女儿身,怎能去呢?”“阿爹,木兰无长兄,阿爹无大儿,愿为戎装男儿身,从此替阿爹赴沙场!”木兰一字一顿,铿锵有力地说!“阿爹啊,女儿还想到战场上,看是否能找寻到达塔斯啊!”阿爹含泪忍痛,只好点了点头,他又怎能不了解女儿心中的情结呢!而且,若全家没人去应征,只恐无一人能保全性命啊!女儿木兰打小就没低头认输过,家里的大小事也常常是由她来定夺的……“天意啊,天杀的!为什么让她出生在这个家庭呢?”阿爹心里的泪水已经汇成了塔塔河了!
明天就要出征了,木兰怎么也睡不着,她想着年迈的阿爹阿娘,年幼的弟弟,还有柔弱多病的阿姊,想着明天能不能见到达塔斯。“去了战场,我能看到你吗?达塔斯。你在哪儿呢?”木兰抚着那一双双自己在无眠之夜纳的靴子,把它们装进了随身携带的布囊里……
领兵的将领又来了,帕穆武将军,他是个已显苍老的人了。塔塔村的人们悲戚的目光已变得麻木了。村里的男壮丁所剩无几。车马萧萧风瑟瑟,又带走了一批人,又撕裂了几个平和的家庭!尘土飞扬,“踏花归去马蹄香”,而塔塔村的人们却只闻到了烽火的腥味,在边关渐行渐逝!阿爹阿娘连哭喊木兰的名字也不敢,只能任泪水从苍老的脸上落了又落!弟弟趴在栅栏旁,拼命地挥着手想姊姊辞别。
穿山林,越平川,趟溪流,终于策马来到了营地。望着陌生的塞外狂风、凋零的草木,木兰举目四望,到处都有穿盔甲的战士,哪个才是她的达塔斯呢?从今往后,她将不再是淡妆素裹的轻巧女儿身木兰了,而是名叫的木穆旦士兵了————一名来自塔塔村的士兵!
思念牵系和找寻化成了嘶杀战场的力量了!刀光剑影,纵横大漠,驰骋沙场,黄沙,荆棘,烈日,孤月,冷风冷雨……战争里,已没有任何的人性,满眼是血性,刀下挥洒,矛头直指的是敌人的心脏和头颅!
木兰和战友们冲锋陷阵,攻下了一个又一个的城堡。战争把木兰锻造成了一个英勇的士兵!也塑造了她更坚强和坚韧的性格!已不知多少个月圆又月缺的轮回,在思念和嘶杀里,她也由一名士兵成了一名优秀的将领。
边塞的帐营里,夜晚的营火中,常常燃烧着木兰的思乡之切和无人能晓的对达塔斯的思念情愫!战士们都睡了,白天里的嘶杀把年轻的年老的身躯都累坏了,他们常常能倒头便睡。只有木兰常常醒着,醒着一个人的无眠的夜!
战争已经五年了,“达塔斯,你在哪儿呢?”木兰一次次在心里深情地呼唤,泪水打湿了塞外的冷月,却始终不见她心爱的人儿的身影啊!
今晚的月儿特别的凄冷,木兰走到营火边,默默地看着无边的暗夜。
“娃儿,又想家了吗?我已经看出来了,你的心很忧柔,特别喜欢想家!娃儿,我们是为了家的和平才战争的啊。娃儿,战争就快结束了,不久就可以回家乡看父母了!”帕穆武老将军慈爱地说着,声音洪亮却已显苍老。木兰抬起眼,看见老将军苍白的凌乱的在风里飘零着,“是的,将军。我会好好地打仗!等到胜利的那一天再荣归故里!您也要保重身体啊!”木兰点了点头,忍着泪。就和老将军回到营房去了。
战争终于结束了,虽然疆域得到了扩展,但返回的都城的队伍却显得稀疏,夹道欢迎的百姓迎接着凯旋归来的将士!
入城安顿后,帕穆武将军开始清点人数,把死亡的战友的名单事迹都一一公布,“……达塔斯在喀喀里战役中英勇杀敌,光荣牺牲……”木兰眼睁睁地听着,轰然一响,如晴天霹雳,思维一片混乱,泪水奔涌而出!原来,自己心爱的人儿已在她入队前的一个月就去世了啊!“达塔斯,你怎么能就这么离我而去呢?达塔斯,你怎么能丢下木兰呢?”木兰看到了昏暗的天,昏暗的印记,在岁月里掠走了她的心。
可汗望着自己的胜利之师,决定大册封……“木穆旦将军,你英勇善战,立了大功!本王封你尚书郎!”“可汗,木穆旦不求荣华富贵,愿大王赏赐木穆旦千里马,送臣归故乡。”可汗望着这位年轻、英勇善战的爱将,答应了他的要求。当然,除了千里马之外,还封地五十亩,绸缎绫箩四十匹,牛、羊各二十头,银子一千两!木兰叩谢了皇恩,连夜就奔赴回了喀什塔村。
“木兰回来了!故乡!木兰回来了,阿爹,阿娘!”木兰在心底深情地呼喊着……
万水千山,情意无价,驰骋沙场,战争,把一个少女塑造成了一名英勇的将士!却也撕裂了少女的心,圆不了粉色的梦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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