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公子无情夜
夜是个多情的公子,总是在无人的时候推窗而来。音乐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的,笛就是追随公子多情脚步声而来的。
何处秋水伊人,秋月珑明,秋花惨淡,秋风煞人……听那曲笛声版《汉宫秋月》,似比筝、二胡版的曲子更为婉转、清寒。谁说多情公子空牵挂?谁在那里叹宿空房?只落个:秋夜长,夜长无寐天不明。
“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中秋又近,谁在塞上吹笛,吹皱满腔凄凉?谁在六孔里徘徊,吹动征人回乡之望?
放一曲《彩云追月》,月就圆了,乡就近了,人就来了。这个时候,天是深蓝的,星星眨着眼,有风在吹,云絮缓缓地飘移,轻拂明月,时而一波一顿,时而追追停停。
吹上一曲《姑苏行》,姑苏的风光就源源不断地从笛孔里流淌出来了,姑娘的情丝一根根抽出来了。
听cd的曲子,想谁的唇舌边风生水起?想那笛声一定是湄水边的清澈遇见,是风声里最清淡的一滴甘露;是清晨叶尖的清风,是黄昏竹林清脆的鸟鸣;是风沙尘里的狼烟四起,是呼啸而来的海风;是穿尘而来的呼吸,是破窗而入的晓月;是杨柳岸的明眸几许,是八百里洞庭的荷风栩栩;是梅边清影边的雪风,是……
★★短笛声声
牧童的短笛在什么时候响起过?是在汉代还是上个世纪?有些什么悄然远去,有些什么一去不复返,又有些什么熟记于心?唯有那笛声,一直横在心里,横在天涯,横在唇边。若轻吸,那记忆里的笛声便会风声水起。
故乡一直刻在脑海,田间的笛声一直泊在那里。
晚归的乡村孩子赶着牛走在自家的田梗上。新去小学代课的小唐老师也不过十七八光景,乡村孩子上学晚,也大不了他们几岁。小唐老师教他们唱那首《走在乡间的小路》“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暮归的老牛是我同伴,呕——呕它们唱,还有一只短笛在风中飞扬……”
年少的记忆总是那样清澈犹新。那首唱在乡村的歌,简直是一副黄昏的牧童短笛图。小唐叔叔偶尔也会吹起那管短笛,男孩子骑在大牯上牛,任它自由自在地在田间选又肥又嫩的青草。小唐老师的笛声停了,男子也九滑下牛背,赤脚赶牛上路回家,这时月朗星稀,鸟儿归林了。女丫门怯生地躲在草垛旁聍听那笛声,我就是那群丫里的一个,那时候,我感到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就是竹笛,最动听的乐曲就是竹笛发出来的那种明朗而奇特、婉转而美妙的声音。
如今回想:炊烟也与田间的雾霭,笛声与偶尔的鸟鸣、牛铃声绘成水墨清晰的图画,很美丽。
从那个时候开始接触笛声。
那时候根本不敢奢望缠着母亲去城里买一支笛的,记得我缠着大我两对的岩叔给我做了枚竹笛。笛做好了,偷了母亲的备课用纸,裁了极小的一块,贴在笛眼上。均衡不一的六个孔,我按照小唐老师的手指活动的方式试过无数次,只能吹出“嘘——嘘”的声音。
后来听人说那笛眼不能贴纸,要用笛膜。笛膜是什么呢?记得小唐老师曾经说过,是竹子的胎衣。后来趁奶奶出去劳作,砍了几根最粗的水竹,破开,果然见了小唐老师说的那种胎衣笛膜。但小唐老师只在我们学校呆了一个学期,等春节开学后拿出小心折叠、收藏的笛膜之时,他早就回城工作了。从此,学笛的遗憾被搁浅那么多年。
棋叔是父亲用母的兄弟,他是我们村里的秀才。小唐老师走了以后,棋叔继续了在田间的笛声。只是,棋叔不会吹那曲《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想必是棋叔长年在乡村,乡村的那份恬静和悠然早就习惯,怎么会有小唐老师初来乡村学校的那份新奇和雅致呢?
★★★余音饶梁
儿子上了学,开始有意无意让他接触一些乐器。儿子参加兴趣爱好小组,每周日半天在学校参加集体活动,常去儿子的学校接儿子回家。
儿子是不用接送的,其实我是想感受儿子那群孩子一些少年的气息,因为,我也曾经走过。只是,我的光阴里不曾有儿子所居的兴趣环境。但我依然感动。
周末的学校是空旷的,各种乐器的声音此起彼伏。我不懂乐器,但喜欢音乐,喜欢便能听出一些音质的好歹来。
笛声是从一楼第一间教师传出的。我轻盈走进,生怕惊扰了孩子们学习的兴致。因寻声而去,很容易就见了那吹着《牧笛》的男孩。从他的身高估计,应该是六年级的学生。从他娴熟的笛声去判断,他学出笛怕不是一年半载。只见那男孩吹一阵,指导老师就要在旁边指点:“注意口形,腰杆打直,气再长点,手指别抬太高……”我贴着玻璃窗看了很久,琢磨着那男孩是为了参赛什么的,要不,他不会把那支曲子反复吹那么多遍,那老师也不会那样苛刻那孩子吹出的小毛病。可能那曲子难度太多了,指导老师偶尔也会亲自示范,讲解要领。渐渐那男孩的笛声连贯了,也更悠美了。笛声关在封闭的教室里,通过墙壁再反弹回来,形成极强的回声效果。我想“余音绕梁”就是那样来的吧。也许在那指导老师的眼里,那男孩的笛声还没有我说的那样“炉火纯青”。但我还是痴痴地看着,听着,我的年少,怎么就能遇见那样的指导老师呢?为何就是除了课本不能接触其他的事物呢?为何遇见那样的母亲呢?
★★★★吹笛人何在?
壶瓶山的秋夜是安逸的。旅人都已安睡。因吊桥那边的笛上,我放弃了一夜的睡眠。那一夜,我领阅了什么叫“披星戴月”。星仔就洒在天空,月亮挂在山与山之间。泉水潺潺,清风潺潺,笛声潺潺……
山林是真实的,笛声是真实的。不去想那吹笛人是否是旅人中的一个,不去想是否是即兴吹来,只觉着那流连婉转清雅之声,惊得梦中之人披衣坐起,寻声而去。吹的何曲,不用去考证,也许是我从未听过的名曲,也许是吹笛人随意编造的曲子,怕是连吹奏者自己也无从回想。只记得那夜,星空如洗,月明如镜。而我只保持静默无声的姿态,欣由得那丝丝缕缕在小溪、山峦和心的深处飘来荡去。
笛声是寂静中一缕悠长的声响,清亮亮的是穿过夜沉重的高音,带水声的湿润,带着壶瓶山夜色低婉。听风,听曲,无须华美的旋律,只需几声颤颤的长音和低回,便足以让千万种情绪绕音飞旋。那样享受的时候,夜就那样过去了。
那吹笛人何在,已不用去追寻,那么安逸的山营,笛声彻夜未去,竟然不曾有一人嘘一声“厌恶”之类的话,我想,那是对壶瓶山的秋夜最大的安慰和默识了。
听风听禅,笛声里携着禅意非芬芳,想必是那样的吧。
★★★★★月光下的守候
《东邪西毒》里的黄岛主吹得一手好笛。他为自己的爱女选婿,出得一组考题:用内功吹笛一曲,参赛者应音击鼓,谁能抵得过他笛声里的内功,那题就算谁胜出。
他吹的是玉笛。长的。有动感的画面让笛声赋予了神奇。只见那黄老邪长袍随风翻起,目光时而深邃忧郁,时而悠然淡定,十指飞扬,深笛声倾泻而出。吹到桃花落尽出,岛上风生水起,又见那黄老邪截了长笛,不是横着吹,而是竖着吹,吹笛改成吹箫了。郭靖不懂音律,索性随意迎合,坚持到最后胜利。那老毒物之子却因内力不足,险些走火。
一直在想,黄老邪吹的到笛还是箫呢?若笛声悠扬,箫声就有些凄凉了。
入画只能是一轴水墨长卷,入情的永远是那风那笛那声。无论笛还是箫,还是芦管,都是水边之物,都是风中之音。只恐那呜咽之声乱了人的悠长思想,又怕夜阑深绪却又飘渺无着。
爱情总是过于磨难,锅靖在笛声箫音里获得了一段爱情,但日后的岁月,怕是笛声的入心和箫音清亮所不能庇护的了,惟有铭记桃花岛上那一轮明月光下的守候。
★★★★★★梅边吹笛
爱梅。年少的月光在雪花够不着的地方。一朵常见的花,旧在襟上。一晃多年,我已不是懵懂的女孩。月光在岁末唤风,风说从前,说南方的梅,说想念里的少年。
季节更迭,秋天的辉煌从笛管里断续流出,会与今冬的第一场雪相遇么?陌上。梅会开么?。梅边吹笛人会在么?月会在么?暗香会来么?尘的白衣身影,会从陌上飘过么…… 梅花已三弄。然,梅,落梅,赏梅,对于我来说,岂止是三弄?那半阙《暗香》,安静旧时的月色和低下去的目光,以及盈上来的潮水……
“清晨帘幕卷轻霜,呵手试梅妆。”梳妆,梅花落于我的额上,成五瓣之花,朱笔点点红。拂之,如清风拂柳,顾盼生波。帘卷轻愁,朝如青丝暮如雪,梅开梅落,吹笛人不再,尘也不再是如葱的少年。任风拐了弯,去追随那一袭白衫有关。风说:“别唤醒玉人”。而我却想说:“何逊而今渐老,都忘却、春风词笔。但怪得、竹外疏花,香冷入瑶席。”
梅花风,深闺怨。时光流逝,生命短暂,一切赋予风与笛。寂寞处,如今又添一段新愁。夜晚那么长,笛声赶不上梅凋零。雪声那么轻,把影挡在窗外。梅镇是一翼飞翔的鸟,复制沉寂给澧水之南。当所有的疑惑不再提起,月色纵然如水,表白,已是一种浪费呵。爱,我确实回不去了啊。那么,梅,请为我吹一曲《凤求凰》,用那只翠色清笛。请用美丽的颤音低低唤我,唤我红袖轻舞。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现在想来,不管是潇潇雨夜,还是冷月无声,或是雪雾迷漫,尘一直在我心里,笛声一直伴我左右。我曾经冰雪般的容颜,在那阙词里在那的笛声中枯萎。落泪。瞬间,室内布满笛声。
推窗。远望。长亭更短亭。“芳心对人娇欲说,不忍轻轻折”冰心可鉴的我在一首诗里试着把梅喊出来,把笛声含在舌间,然后择路,重返古代。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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