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里,家乡是很美的。
那蜿蜒的青翠的群山,此起彼伏,连绵不绝,宛如一层层青绿色的波浪。却不是“大江东去”“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的狂荡,而是“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的微漾。
这便是江南典型的群山了。没有北方大山的巍峨高耸,伟岸雄浑,一座座山头拔地而起盛气凌人。
家乡的山是温柔而恬静的,恰如古典的江南女子。还有那围绕着她的朝岚暮霭,像极了一方风中的白纱巾,飘飘欲仙,令你不由地要暗叹她的灵秀与静逸。
再不消说这里的水了罢。
江南的水是无处不在的。莫言洞庭的八百里烟波浩淼,钱塘潮的“海涌银为郭,江横玉系腰”,那是亘古以来便有神话而得大名的,气概自然也大了。家乡的水却是清瘦的,徜徉在千年的静逸中,流转于群山之间。这里的山伴着水流伸延,水顺着山势流淌,山围着水,水绕着山,山水相映,相映成趣。我的家乡便如此依山傍水,静静地躺在这里,一座被山水含着的宁静的村庄。
山村比起城市似乎是渺小的。其实个中天地之大殊非城市可比。我所见过的城里的孩子们,除了每年有幸随父母出游两次,其余的时间就只好呆在水泥钢精的家里了。
而我小时候的生活和他们比较起来,真是丰富而多姿多彩。
开门见山,山脚便是流水。狭长又迂回的两岸,蹊跷的怪石岩壁,似是而非,单单一块石头的长相就够你浮想联翩。再搭上几个小伙伴,饶有兴趣地用幼稚的语言讨论半天。还有嫩绿欲滴的水草,形迹斑驳长满了青苔的佝偻的老树。水草是一大片一大片,那里面是蚱蜢的乐园。那种和水草同一颜色的蚱蜢,不经意你不可能发觉。仔细一看,你又要惊讶了,这么多密密麻麻的像绿色的疙瘩一样长在水草细长的叶子上,并在叶子间欢情跳跃:从这片叶子跳到那片叶子,又从那片叶子跳上另一片叶子,连累了这些叶子不住地点着头。一入夏,两岸山脚红彤胜火的杜鹃花就开满你的眼睛,沿着水流伸向未知的远方。就连山崖上也有一丛丛点缀在葱郁的绿叶之间。杜鹃花又叫映山红,只有来到这里你才知道这个名字决非浪得虚名,它真是将整座整座的山都映得通红,还有水,也染上了色彩。一股脑都是喜悦的。
应该是要喜悦的,这么多的好看的花儿你恨不得将它吃进肚子里,与你融为一体。
那你就摘一朵吧!
真将它吃进嘴里,又是一件格外惬意的事情。那酸甜交融的滋味似浓郁似淡雅,宛如初恋情人的吻,令你的味蕾在瞬间完全绽放,经久回味。
这里大千世界,喜悦的又何止你呢?林中的红嘴鸟拖着长长的尾羽穿梭于木叶之间,偶尔兴起聒噪几声;黄莺的歌喉是天下人都知道的婉转悦耳;有幸能看见松鼠“跳伞”是极有趣的,那个大大的尾巴张开像毛茸茸的大伞,只见它一纵身,便“飞”了起来。别看松鼠没有翅膀,它飞翔的姿势之美胜过很多鸟儿呢?轻飘飘就如滑翔机一般滑到了对面的树干上。
那水里的鱼是最不甘寂寞的。不但要在自己的世界里追逐嬉戏,一不留神你听到“咚”的一声响,河边的水草下荡漾着一圈涟漪。这是一条鱼看见水草上有美餐了,从水里窜出来吃。大抵是蚱蜢吧,这是清水鱼最爱的食物之一。
水清则无鱼,清水鱼一般都不大,通常只有10公分左右。和水一样都显得清瘦。但肉质鲜嫩而不肥,确是可口的佳肴。
很多年以前在我没有离开家乡的时候,对这里的一切并没有太多的感触。但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常常莫名地坐在河边的一处沙砾滩上。那是一片由拳头大小的椭圆的白色石块堆积而成的河滩,清净而皎洁。背后是一块小树林,都是些苍老的古树,显的悠闲而神秘。林子的地上长着大片不知名的野花。我曾在心里用了八个字来描述:苍古树木,浪漫芳菲!
自从有了在这里默坐的习惯以后,我常偷偷的跑来,在一大早、在午后、在傍晚的落日下,我总是默默地看着河水中央一块突起的石壁,那块光秃秃的石壁被河水和风磨练得圆润而光滑,但就在这块没有一点土壤的石壁上长着一株无名的小树苗。它也许就是林子里哪颗老树上掉下来的一粒种子,但它在这里活了下去。
我想,应该是在那个时候家乡的美就已经在我的心中种下了种子,只是缺少离别的土壤。
2006-9-30
我已经有多年没写过抒情散文了·尤其可怕的是,我越来越发觉自己失去了写作的欲望·但是一直以来有几样东西在我的心里徘徊不去·家乡就是其中之一·我知道无论如何我必须把它写出来,那是一段不能抹去的记忆和印象·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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