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丝竹管弦类的东西虽然向往之,却是自小先天的不足,没有深究。但是喜欢与精通没有必然的关系,比如苏杭的弹唱,一丛翠竹的这边,听着飘过水面沾染了水气轻灵的婉转悠扬,总是会把脚步停下。也因此,在真的面对清瘦的江南女子一身古色的青衫端坐阁楼之上,咿咿呀呀的张开红唇皓齿,据说那婉转的小调就是江南弹唱,无来由的喜欢,把与时间赶步的身影停留在只剩风尘骨干却是斑斓色彩随着岁月掉离的阁楼窗棂边。同行的人笑痴,不过那已是数年前的同游苏州的事了。
如黛玉葬花,明知花依然零落成泥,然而做了强与不做。也如是,菊花开时百花凋零,相伴自是不说,除非那娇嫩的一现昙花,就更不必追问谁与解语?而弹唱中的红唇皓齿、清瘦古衣我自是喜欢,歌词却是不懂,听来听去,皆也是软的成米团一样的吴侬俚语,或者如阁楼外太湖船娘手中船桨破了水面的碎碎声响。说懂,懂的是那轻,那柔,那如水面的白莲,那如空山的虫鸣。说不懂,不懂的是中间的字句,不懂的是虽然远离青灯古佛神情却是落寞的女子。
总也是过客,稍作停留,还要离去,而转身的一刻回首,那抑扬的声袅袅,原本不为我一个人而歌。在我来之前,有人也驻足,有人也离去;在我去之后,情景依然。只是在轻撩征衣顺着咯吱作响的楼梯而下,这声音更是变得恍惚。迷乱不清的子句中终于听明白三个字:胡不归?
三字成箴,多少落花随流水去也。
如是那《胭脂扣》中的如花,虽是风月场中惯经蜜意浓情的高手,也是看惯聚散离合。却是独独喜欢上他,当说一生相依吧,明知不可能,却已是心相许、相盼。如何?不如一起死去,只要和他在一起,哪怕背万古的骂名,强与眼见他做了别人的新婿。只是记得当年还是富人家的公子偏偏要做那一个戏子,情绪真浓时,他痴痴的反复的唱:胡不归,胡不归……不归?
多少年后的十二少真的是那个样子?不忍看,所以也不愿意在任何时候任何事上强求结尾。如花之一生,就是做了鬼也要回来,只因记住那句:胡不归……说好了:你要等我的;也说好了:在某地某时等我。五十年,沧海桑田,该改变的都已经变了模样,惟有做鬼之后如花的面容,以及那一袭你说喜欢的旗袍。
可是,又能怎样?
以为时间的改变只是容颜,而心如何?谁知道?谁能够明了?等了多少时间,将青丝等成白发,依然成空。
所以喜欢的没有理由。淡淡的清愁浮在脸颊,眼角是一种无辜。温情时风情万种百折千回,谁的心不碎?谁的心能记住……
或者,成杜鹃的泣血。字字句句一样的问:不如归去,不如归去。为何?终是不归!
等待总是这样无望,为何,当初还要离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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