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某一年春天。我去原上写生，遇到了翩。

她在篱下喂一群鹅，我看着她，跌了一跤。翩抬头笑出了声，两颗好看的虎牙在阳光下像两枚星星。那天篱上开满了柔软的木槿花。

后来，翩带我去一条溪上去看柳树以及桃花。

于是，那个春天，我的纸上除了柳树与桃花，还有许多轻卷的云，以及立在云下被风吹开头发的翩。色彩温暖而悠远。

2

与翩生活在一起的，还有一个老人，翩喊她婆婆。她们并没有血缘上的关系。

下雨的时候，我们三个一起坐在檐下，老人用瓷罐为我们煮汤，慢火下，可以听到罐盖轻轻跳动的声音，很安静。

老人喜欢一次次比划着告诉我，第一次看到翩时，翩如何像一只小猫一样的惹人怜爱。她说，那天清晨一打开门，就看到翩，她被放在树下，安静的看着她。每次说到这里时，翩就会跑过去，把脑袋放在老人的肩上。瓷罐里的汤发出诱人的香味。

婆婆在屋后种许多的草药，它们开出大片的花朵。黄昏的时候，有许多的蝴蝶飞来。翩提着篮子去摘花时，它们停在她身上，安静的翩动翅膀。

我在纸中画下罂粟花时，翩走过来坐在我旁边。她的脸离我很近。柔软的发梢在我脸上磨出某种惊谎的生痛来。我闻到她身上类似于杏仁的清香，有淡淡的苦味。

3

与所有的故事一样，在这个春天我与翩温习了爱情。饱含着所有诗行中的甜美以及忧伤。

在某一个星光很好的坡上，我吻了翩。寂静的夜色中传来水鸟清澈的叫声。我把脖子上戴的银锁片挂在翩的颈上。那个晚上，看到翩的ru*房像两只饮水的小鹿，惊慌而优柔。在风中被弦月涂上淡淡的银光。

4

婆婆是在煮汤的时候离开的。我与翩从水边回来看到她时，以为她只是睡过去。

翩变得很沉默。常常坐在婆婆的房中一整天。我推门进去时，看到她坐在窗下静静地看着寂静的天空。缓慢的光线，蓄满着经久不息的寥落。

整理婆婆的遗物时，在箱底我们发现了一个小木盒。里面放着一张纸片以及一枚银锁。纸片像某些小说中写的一样，的确是某个人的生存八字。锁片很面熟，举起锁片对着窗口时，于是我发现它与翩颈上的那枚银锁片是一模一样的。

5

离开翩的头天晚上，我取出了父亲去逝时留给我的一封信。大意是，我还有一个妹妹，母亲生她时难产而死，伤心下的父亲把恨转到这个婴儿身上，于是遗弃了她。但是，送走时挂了一块与我一模一样的锁片，锁片是祖母留下的。

看完信，翩很安静。她取下脖子上的锁片放在我手里。然后打开了门，示意我离开。空无表情的脸一片沉静。篱上的木槿花已经开始凋谢。

关上门的时候，翩说，我不相信。月亮出来，我听到树上有露水掉落。

6

二年后。我在一个小镇上平静的教书。我收起了画夹，认真的教起了数学。老校长热心的给我介绍了一个女友，她在镇的另一边邮局上班。黄昏的时候，她骑车过来看我。日子开始与数字一样平淡以及景然有序。

翩找到我的时候，女友正把一件织了一半的背心放在我身上比划。

那天翩离开的时候，给了我婆婆留下的那个木盒。她说，上个月婆婆的一个远房表姐来过，说婆婆捡过两个孩子。这些东西是你妹妹的，我是另一个。

我与翩的故事并没有后来。因为我并没有找到她。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女友拆了背心，也离开了我。

我依然在小镇上平静的教书。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