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张多么白净周正儒雅的面孔，那是一个满怀希望将要带兵踏上2004、2008年奥运会征程的英雄。可惜他却只能带着30年的乒乓梦想，从北京再次回到家乡广州市。回到与他分居两地近10年的妻子女儿身边，那是他户口的所在地。他病了，是早期淋巴癌。去年6月，他是在手术前一天给我发的短信息。只说他住院了，明天要做淋巴炎手术。我的医学常识不多，不知这个淋巴手术有多大，电话过去一片忙音。问了医学院毕业的女友李安才得知此病致命。这消息听来，真是让人心痛。他失去健康时的生命，真像是一个英雄的遗憾——大幕拉开后，出场的演员不是a角。

我与他仅见过两次，都在2002年5月。一次是在15日，中国乒乓球“超级联赛”陕西银河国梁队遇四川升河药业的宝鸡主场上；一次是24日，去天津百花出版社时，路过北京与朋友们小聚晚餐的湘菜馆。那两次他都很快乐。在宝鸡赛区的联席会，在比赛开始的主[xi]台，我就是通过与他的交谈，了解了我们陕西银河国梁俱乐部在中国乒坛的客观位置；了解了我们四个队员——刘国梁、阎森、梁祝恩、张立子的个性风格形成轨迹，以及技战术长短状况；也知道了他的简历，一个幕后沉默中英雄的成长史。

我对他充满着敬意，无伦是过去的奋斗；还是今天的辉煌。我说，希望几年后，在奥运会的比赛场边，看见你率队夺取金牌的光彩形象。他忧忧地笑。自言自语地讲：“还有比夺取奥运金牌更重要更珍贵的事呢！你知道吗？”我一再追问，他淡然微笑，哑言无答。

他是13岁进入广东省乒乓球队的。1976年17岁的他调到国家队“男帮女”，当陪练三年后回到广东队。他先进了武汉师范大学读本科生，后入广州体院攻外语，1983年作为中国的乒乓球专家到毛利求斯执教三年。1986年又回到广东队。1993年调入国家队任二队教练，带着刘国正、马林这帮小队员苗子。2001年，他升为青年男二队的教研组长。2002年任国家男队教练。当他正要大展志气实现宏伟目标时，他开始发起低烧来。脖子变粗，腋下肚脐周围大腿根都鼓起了硬梆梆的肿块儿。一查是早期淋巴癌。手术，是在北京市友谊医院做的。一周后，他在妻子和几位同事的陪护下，再次回到了阔别近十年的家，回到了日夜思念他的女儿身边。

7月的一个下午，我正要去为在西安市举行的全国23届“向阳杯”小学生乒乓球赛闭幕式颁奖，忽然就听到了他的电话。他用很快却很平静的声音告诉了我，他从发烧--检查--入院--手术--回家--化疗的全过程。他最后说，我的头发今天已经全部地脱落光了，一会儿剃头师傅就要来帮我把头刮得更净一些。说完，电话就挂断了。我的眼泪涌出来，脑海里一直是他前两次笑容满面的样子。真不知道他手术时痛苦是什么样儿？更想不到他头发落空了又是个什么样儿？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他的朋友，从手术前的短信息和这个电话来看，他是把我当成他的朋友了。许多事情是可以帮助和替代的，无助就是痛苦。

我还要去开会。“向阳杯”是中国乒乓球塔尖的最初一层基座。看着400多名来自全国各地的小学生天真烂漫的样子，我更感慨专项技术生命的残酷和宝贵。所谓千里挑一也不一定成活。

当年13岁少年的他，是憧憬着怎么样的目标踏进省队的？17岁青年的他，又是做着怎样的梦想进入国家队的？到了30而立之年，他又是如何珍视着岁月，心底却一直为着没当过世界冠军而深深地遗憾着。一个教练员是应该有过许多冠军经历的人，像刘国梁那样的。那是实践经验中悟出了无数“窍道”的人。在今天科技含量越来越高的体育竞赛中，只有实践经验与科技研究珠联璧合的人，才是最佳的教练。国际乒联近几年来连连改革：更换40毫米大球，改11分制，无遮挡发球。中国乒乓是世界众矢之"的"。

2000年秋季，我有幸去巴西考查足球。在里约热内卢市的百里黄金海岸线上，每天傍晚就是足球世界的奇异风景区。从5至7岁，7至9岁，9至11岁，11至13岁，13至15岁，还有守门员，无论男孩女孩，青年人中年人······只要你想练习踢足球，每堆人中就有坐阵的专家教练教育培养你，就有你的群体在热烈地欢迎你加入战斗。我住的宾馆房间窗临大海，堤路边夜灯照在银白色粗颗粒的沙滩上，可以看见暮色中灯影里持续到半夜的足球战斗者们。四川的陈一民教练曾来到这片沙滩上，他也被感染过，并不由自主地溶化进这群民间足球的战斗里，忘我销魂地尽过兴。也为中国旅游者争过光。

在巴西，到达16、17、18岁的青少年好球员，就要去参加各种级别的联赛了。并在联赛中，去晋级荣跃为职业球员。

我在世界评测为第二座美丽城市的库里蒂巴，参观了“国力队”前教练卡洛斯所在的竞技俱乐部。它的迎宾标图明示着，此俱乐部已有70的历史了。国际足联的华籍经纪人李誉泓先生向我介绍道，当年20位健力宝小将就曾来这里训练过。

竞技俱乐部的主馆是典型的巴西建筑风格：粗糙、浪漫、艺术而雄伟，很讲究大气派的整体效果。里面的格局倒十分合理。环形大厅分部三阶两层：天井覆盖了麻状玻璃，使大厅光线柔和而明亮；大厅的地面是亭院的园林材料，有花有草，有流水有鹅卵石子，有大理石，也有粗犷的木板。整个主馆，它是集管理办公部门、运动员公寓、餐厅、娱乐休闲、资料图书场所、电教会议室、荣誉厅为一体。地下室是：分类的洗澡堂，单人分袋的洗衣房和宽敞的膳食操作间。十分干净，条理，卫生。

从主体馆出来，左侧面有一堆分部排列在草地上错落别致的小形房屋群。我们走近去看，第一间是牙诊所。门边的墙上有著名牙医的金属名牌。职业运动员美容其次，健康的牙齿是养育好球员的第一步。

第二间是骨骼肌肉修整分析室。它比牙诊所大些，有左右两间。球员，在这里被更仔细地检查修理。

第三间是个半边带落地玻璃窗的体能健身测试房，器械多而全。体能教练根据前两项诊室的资料，开始制定强化每个球员体能的训练计划、膳食营养标准、运动周期高低的坐标显示图。那些计划就挂在墙壁上，每个人每年每月每周每日的赛期的休整期的，每一项都精确科学地落实到数据上。与体能同步进行的是助理教练对每个队员位置的专业化训练和换位练习。然后才是联赛中教练对整体技战术的指导和调整。

竞技俱乐部的足球草地足有十几块。长着世界各地不同品种的草，宽窄、长短、深浅、硬软，你可以尽情地去体会草质不同的球感，去迎接各地区各国家各季节的战斗。在球场的周围，还有游泳池、网球场、羽毛球场、篮球场和排球场。足球队员也可在其它球类运动中体会共通点。

在主馆的右前方，有一个鲜花团簇的山坡立着精美庄严的丰碑，是个小巧的地下教堂。它为出征的人们，提供着向上帝祈祷精神寄托的场所。

参观完后的晚上，我们又看了一场巴西的国内联赛，是竞技俱乐部的主场。俱乐部拥有自己的比赛场，设在库里蒂巴市中心区。竞技俱乐部的标志颜色是黑、红、白，满赛场就全部是这三色的人景和物件。一面看台还从台顶飘下三匹同色布来，情景十分壮观。只是我总不明白，这个足球场为什么是三面的呢？俱乐部的人就告诉我：他们建场地是量财而动的。有一点经费就动一点工程，许多年了，才干成今天这样。先种草地，再修主[xi]台，然后是左看台，右看台。对面的看台要等到这次联赛后再建了。

巴西在“世界杯”曾五次夺冠，我从他们的沙滩基础看到职业俱乐部的基地；再从一场南美联赛（阿根廷对巴西）和一场国内联赛，看到三层可容纳23万人的足球场（巴西全国有589个正式球场10个容纳10万名观众的体育场），还有那小巧精简的国际足联总部，玲琅满目金光闪闪辉煌的荣誉室。地球踩在巴西人脚下，你得服气。国力俱乐部开给巴西职业球星道格拉斯天文数般的高价年薪，的确货真价实，物有所值。中国足球走进世界杯，借鉴靠近先进的国家，要努力的地方还有很多。就像世界要走进中国的乒坛圣殿一样，不轻快。

体育，真正是一个好行当。球类工作，也真是一个好工作。它让你认识许多人，去走过许多国家和地方，让我们捷足先登去领略先进和文明，与各色人种携手合作，相遇人生一幕幕一段段猝不及防的瑰丽风景。乒乓球也好，足球也罢，是让胜利踏着许许多多像他那样不易的人身躯得来？还是要从巴西的黄金海岸线上重新起步？我们体育人是要开始认真地思考。

珍爱生命，保持健康，这是比夺取奥运会金牌更为重要的事吗？他的话久久回旋在耳畔，警示着每一个与他相关或无关的人。

朋友，保重呵！我为你祝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