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故乡有一片梨园和一片杏林,永远在我童年记忆的春天里盛开着芬芳,虽然以后的岁月里到过大江南北和漠北塞外很多地方,没有什么风光能冲淡它的美丽。那是一首朦胧的诗,一曲悠悠的山歌,一张自然的写意,在我的生命里沉淀着。
梨园是以前地主的庄院,在半凹的山崖下面,地主的庄院和场院以及饲养圈,被解放并分化给了无产阶级的雇农,房子几乎没了踪迹,只有那十几棵高大粗壮的梨树还在历史的沧桑之外见证着主人曾经的辉煌。他的子孙在以后近半个世纪的岁月里,沦为“三等”[地富反坏右]公民之列,在政治的歧视和世人的欺凌中,艰难的生存着。不管他的主人和世事的变迁如何,那些树,依然茂盛着,开它们的花,结它们的果。
出了家门,然后要折回再穿过村子上山,便是我们要上学的路了。第一个山坡,便是一片杏树林,大约有四十多棵杏树,不知是什么时后种的,到现在我也没问过长辈们,但看树龄也不会很早,最粗的也不过成年人的手腕粗细。
我们村是背靠南山,北临一条大沟河[是属于季河性质的,到冬天基本没水,靠化了的冰延续着]。梨园在村的西边离村有三里多地。杏林在村中间靠南的山坡上,一上山坡,便可看到村的全貌。
杏花开了,我们便知道是春天来了,至于日历上的“立春”,我们是不懂的,也从不管它。
杏花正艳时,梨花也就开了。每年的春天,我们便踏着这条蜿蜒曲折但铺满鲜花的山路走上求学之途。穿越粉红的杏花沉醉着春风微煦的清芬,欢娱的脚步在绒绒嫩草间踢溅晶莹的露珠和片片散落的花瓣。此时正当晨曦微露,天边丝丝微薄的云霞似静挂在山岚上的彩缦缓缓启幕。回望村落里升起袅袅的炊烟,好象要极力穿偷薄薄的晨雾,又被晨雾的湿润粘住了,不再看得见它的升浮。目光穿过村落的树稍向西便是那片洁白的梨花,在朝晖里似一片云霞漂移在山弯里,隐隐又泛着绿的茵蕴,那是刚吐露新蕊的叶的底色和着花的纯白被霞光淡濡,便是一种朦胧的无法形容的色调了。我的心情便似溶化在了其间,不再有自我的存在,象是那嗡嗡的蜂蝶在芳香和艳丽中迷失自己,但脚步还是不觉间循着小径前行,直到走出杏林,还沉浸在那美妙的意象中。再往前行,便上了一曾山坪,又是一片开阔的平地,阳光便似猛然跃出般耀眼,田野里早耕的农夫在薄雾里哟牛唤驴的哟呵声打破了我花的沉醉,和着远村的鸡鸣犬吠声,奏响了田园的“交响乐”。
那片杏林,还有一种美丽的记忆,便是从它花蕊还没褪尽,小小的杏果刚露出头,便成了我们的“零食”,从苦涩涩到酸溜溜一直到甜蜜蜜,满足着物质匮乏年代儿童的馋欲。它好象就是专为儿童们栽种的,从来没人看管,也没人指望吃它的果实,从开使就任我们任意摘取,直到最后几颗深藏树梢密叶中的杏子被我们搜寻干净,也从没人管。
梨园便不同了,因为它的品质和产量是方圆没有的,生产队里从开始便指定看的人,而且选定的人是在我们眼中是比较“恶”的人。因此便过早的打消了我们偷摘的念头。中秋前卸梨的日子,便是我们的又一个节日,可以敞开小口饕餮一番,随你吃多少,也没人管,直吃到牙酸唇木,连吃饭都要倒牙。只是不让往家拿。趁队长不注意时藏几个在衣服下走出果园又舍不的离开那热闹欢快的场景,便把它埋藏到庄稼地里,过后去找,便忘了地方。
记不得是什么时候长大了还是别的原因,便忘了那梨园和杏林了。其实十多年前回家,早已没了踪迹。梨园是当时的公社干部和大队书记看上了那粗壮的梨木,伙同村队长每人几棵分了,伐倒后被激奋的村民拦住没能拉走,一直闹到县林业局,不知什么时候就不了了之了。那曾经给我的童年诗意启蒙并见证了小山村几代人兴衰起伏的梨园便从此消逝了。
杏林在包产到户后,原是公地,后来禁不住村民对土地的贪恋,便用抓阄的方法包给了个人,不几年,连一棵都没了,全种了庄稼,现在连一点果园的影子也找不到了。这几年又搞西部大开发,国家出钱让种树,树是种了不少,但再也没有那曾经粉红的艳丽和洁白的淳朴了。
唯有那份美丽和诗意在岁月里延伸着,在我的心田里茁壮着、丰茂着,它的根越来越深的扎在我灵魂的深处,滋养着我生命的信念,牵动着我飘泊半生的故土情缘。
本文已被编辑[流泪的木偶]于2006-9-29 13:15:38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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