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除了黑暗还是黑暗,无边的黑暗,我想我是沉沦在无底的深渊。
有几次了?不知道。第一次,应该是六岁那年的车祸之后,醒来时是一片模糊,像有许多云层重叠,叠层处又生出许多光晕,应该是那时候吧。一定是了,因为我觉得那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妈会每天陪着我,喂我吃东西,给我念神话,我一直想我就是白雪公主的那个王子,很美的故事,吗的嗓音更美。
眼部缠了纱布,一层,又一层,白色的。医院里到处都是白色的——白衣白床单白墙壁,还有白衣天使。纱布拆下来了,黑黑白白的东西,一团一团的,我能感觉到有人用手——也或许的其他什么东西在我眼前晃了几下,然后有人给我戴上眼镜,一切便明朗起来。妈的脸色苍白,眼里却有欣喜的泪光,我抱着她咯咯地笑。
时光一次是中考前,只觉得睡了很长一段时间。应该是复习了,于是伸手开灯,有双手握住我的手,“医生马上就来了。”是妈,她来了。
其实一个人的生活也蛮悠闲自在的,只是眼睛一出毛病就的看医生,妈也准来,后来便有了多生几次病的奇怪想法。
精神疲劳过度所致,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于是又睡着了,直到眼前又是那种层云重叠的景象。妈的眼角已有很深的鱼尾纹了,脸上也多了黄褐斑,以前没注意到。
过几天我去找老师给你补考吧,妈说。我很想说点什么,嘴张开了却没发出声音。
黑,只是黑,不再模糊,也没有重叠的云了。
妈每天都是匆忙进出——我能听见她喘气的声音,听见她急促的脚步声。有多久没听见了?两年?进三年了吧。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样子了。过去一直希望自己看不见,那样妈便会来陪我。现在到是没有那种期待,反倒觉得自己成了累赘。
哥哥,你为什么哭了?
又是那个女孩子,妈让她叫我“哥哥”的那个女孩子。有时候是很反感,我一直以为妈是只有我一个儿子的,什么时候又多出了个“妹妹”来?或许正是那个妹妹抢走了妈,很可笑的想法。
见过几次面的——同一个学校,想不见面也难,每次都是她在校门口央我回“家”,有时甚至送衣物到教室里。为摆脱她,下课钻厕所,放学爬围墙也做过的。有两次回学校见她一个人站在风中傻等。她只是个局外人,我对自己说,新里不免有了点愧疚。
你回去对她说,我是不会去的。
我知道,一切的一切都是妈安排的,考哪所学校,进哪个老师的班,和谁同桌……
哥哥,其实妈妈是很爱你的……
见面时的开场白总是这一句,滑稽。从同学口中知道她叫小玲儿,却不似“铃儿”响叮当,很文静的一个女孩子,却倔强得很,像妈,大眼睛圆脸小嘴,很甜的嗓音,橡皮糖似的粘着我叫“哥哥”。
哥哥你……
我忙胡乱一抹,我要睡觉了。
好,我帮你。小玲儿扶我躺下,然后走开了。我想她是在看书,偶尔有书页翻动的声音。我侧过身,偷偷抹去眼泪——不知她看见没有,在小姑娘面前掉眼泪,很丢脸的。
如果老班现在再让我写“假如我失明三天”,我想我不会再抄袭了,别说三天,即使三十天,三十年或许都写出来了,说不定还真成了海伦的后代学者,出几本集子,也不定就弄个“诺贝尔文学奖”什么的……男儿有泪不轻弹……
静下心来想想,妈也不错的,只是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嫁给那个又矮又穷的男人,而不愿和爸锦衣玉食。我不懂爱情,只是那次看见妈和那个男人手挽手在夕阳中散步的样子,很美。
哥哥,你睡着了吗?小玲儿很小心的问。
没呢。小玲儿,你告诉妈,我愿意动手术了。
哥哥,你刚刚叫我什么?小玲儿?你叫我小玲儿了耶!我去告诉妈,妈说要给你做好吃的来。
我想温习功课……不是要高考了吗?
呵呵,好啊,我念给你听。哥,妈说将来我们可以上同一所大学呢!……
应该是晴天,有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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