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的住房靠近大院的围墙，围墙外边是农村。离围墙约五百米远有一个农村大型养猪场。我在这个住地生活了五年，这里是花园式的生活小区，草坪青青，花坛五色，环境倒也优美。我为什么不用“环境幽雅”的形容词呢？因为这里雅而不幽。为什么？因为这五年来我每天的早晨或黄昏，都被杀猪声、劏狗声折磨。我深深体会到不少小说里“发出杀猪般的嚎叫”的描写是个什么样的意境。

那些猪被人们用锋利的铁钩刺进脖顷拖着走向杀猪台，疼得它一边走，一边“嗷嗷”地发出撕心裂肺地嚎叫。猪使劲地用四肢抵住，与人“拔河”不肯前行，但无济于事，还是被人拖向“刺喉台”。当人们把猪抬上“刺喉台”，用寒光闪闪的尖利的钢刀一进一进地刺进猪喉咙的时候，疼得它发出绝望的哀鸣。此时它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吼叫，凄惨之声震动了四方，苍天为之变色。此时的它，真是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它看到的是青天白日一片昏暗，它一定会哀叹：天幽幽兮，我无救也，斯命休矣！当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时，一股鲜红的热血喷射了出来，痉脔的四肢渐渐停止了颤抖，渐渐的软了下来，一条生命就这样结束了。

我参观过沈阳故宫，有一个叫什么殿的我忘记了，介照文字描述说，此殿是皇帝经常杀猪祭天的地方。满族人认为：只有杀猪时猪的嚎叫声是人间的最大声；只有这样的大声，云霄上的皇天上帝才能听得见；在猪的嚎叫声中向上天祷告，猪的嚎叫声就会把皇帝的祷告声传到皇天上帝的耳朵里了。真聪明！这用电子技术的术语来说，是把猪的嚎叫声当“载波”，皇帝的祷告声是作为“调制信号”。真聪明！超前于电子技术的发明与应用了！

那些被杀的狗，有的被人们用绳子套住脖顷吊起来，它的四肢悬空乱晃，发出绝望的哀哭声；有的被人们用笼子关起来，沉到池塘里，它在水里发出呼呼噜噜、万分痛苦的声音，活活被淹死；有的狗受到更残忍的折磨，人们把它关在房子里，一帮人把它围在中间，你一棍我一棍地轮流打，它逃到谁的跟前谁就打。那狗被打时，发出惨烈的哀鸣，开始时是一声比一声高，到后来是一声比一声低，直到无力叫唤而死去。人们传说，这样用棍慢慢打杀的狗，因它大叫不止，把狗身内的秽气全都吼出来了，它的肉会更好吃的，所以实施了“关起门来打狗”的行为。人们只是为了改善狗肉的味道，竟然舍得下此残忍的毒手。狗被打时，它的眼神并不凶狠，而是充满了哀怜和不解，它不明白人们为什么要打它，可是它并不抵抗和咬人，狗是最忠诚于人类的，临死时还表现出最终的彻底的善良。狗是人类的朋友，它不明白人类为什么对它如此无情无义，恩将仇报于它。

去年春节，我从老家乘“快巴”回家，一路上默默地听着相邻座位的一伙青年人在聊天，他们聊的是各自过节的盛事。当他们谈到杀猪时，其中有一位小伙子如是说：“我这几年外出打工，天天干重活，这倒好，我的身体得到了锻炼，人也长高了，你看看，腿壮手臂粗，肌肉几发达！我有一身使不完的劲，春节回来了，没什么事干，老想打人。自从腊月二十三帮我叔杀了一头三百多斤的大猪之后，才觉得我这身力气用得值！这力气用于扛活太浪费了，用于打人杀人才真正有值得！当我用又长又锋利的钢刀捅进猪的喉咙，一股热血喷到我脸上的时候，我觉得有说不出的兴奋和痛快，心里觉得舒服极了；从那天起，成天我只想帮人家杀猪，干别的什么活都不带劲儿，所以这个春节，我为村里一共杀了十七八头猪！受用！受用！真受用啊！”我听了这些话，心中暗暗害怕，这简直是未来的杀人犯啊！

我的妻子听我说了不愿杀生的话后，批驳我说：“你不愿杀猪羊鸡鸭，但又要食它们的肉，这是什么道理呢？干脆出家当和尚去算了！”后来她又说：“别人当屠夫顶罪，你却只知道食肉当好人！人家杀猪你不体念人家劳动的辛苦，你却在一边说便宜话，这不公平吧？如果人人都象你一样，都不愿杀生，你能吃到肉吗？”妻子一番话，我确实无言以对，一时语塞。后来我想，是这么个理：我爱吃肉，是人类祖先遗传给我的基因造成的，但我见人杀生，只有觉得残忍，没有觉得痛快，这便是我与那些人不同的地方；如果人人都不吃肉，我也是能够做到不吃肉的。

我觉得，我们成天在给我们的后代施以血腥和残暴的行为教育——杀人、杀动物、让孩子们看血腥恐怖的电子游戏，这样下去，我们的后代只有比我们嗜杀，而不是慈善的逐步进化。我们这个社会，科技已经高度发达，我们能发明制造了电脑，我们能发明制造了宇宙飞船，我们还要寻找地外文明，难道我们不应该在“文明”二字上多下些功夫吗？杀生，这在地球上是每秒钟都大规模地进行着，是最大的课题了，我们就不会研究出一种不让动物极度痛苦的杀生方法来吗？

说到“文明”，我要多说两句了，我们现在这个社会比以前更文明了吗？我很怀疑。物质文明上去了，精神文明却在堕落！略举一例：现代许多女孩子以不穿衣裤为美和时髦、lu*n伦文字和性文字充塞网络和报刊，这是时代进步应该如此的吗？

有人说，我们人类有权杀死动物，并把它们当食物，因为是我们养了它们，我们付出了劳动，就应该有回报的。请打住，这理由不充分！养了就能杀吗？我们在养孩子和老人呢？用它们的生命来抵偿我们的劳动，这不公平的。当然会有人吼道：“人与动物讲什么公平！”

有人说，谁叫它们是低级动物，是落后就应该挨杀！此话也欠妥的。弱物强食，还是脱离不了森林法则！假设有一天，从宇宙中突然降落相当人类数量的外星人到地球上来，他们的智力和文明比人类强得多，他们把我们人类当牛马使唤，当鸡鸭饲养。当然又是“放养”又是“圈养”的，待把我们养肥了，然后杀我们和我们的儿女，极尽各种烹饪方法，做他们酒席上的菜肴，我们又当若何感受呢？人们日常的厨宰和肉市，津津乐道的猪心呀、猪肝呀、猪肠呀、猪肺呀、猪鞭呀，血淋淋的叫着，难道我们人类没有这些东西吗？我想，若能换雅一些的名字不是更好听的吗？好听是一方面，诱导人类逐步忘记茹毛饮血的习性，至少不保留动物凶残的本性是重要的方面。

我们从猿进化到今天，千千万万年了，我们人类与动物的区别是我们的智商高，人类有智慧。动物弱物强食，动物茹毛饮血，难道我们与动物同等见识不成？鳄鱼吞食动物，它还能流下假惺惺的泪水，而我们宰食动物却是何等的兴高采烈！我们人类学会了种植五谷杂粮以充饥；我们学会了种植蔬菜以调味；我们还学会了酿酒以佐餐，动物们会这些吗？我们还不满足，我们依旧把所有的动物都吃了，我们还有更多的理由残害动物吗？我们是不是贪婪了些了。

我的奶奶过世已有二十多年了，她的一句话我至今未忘。她说：“动物跟我们一样，是会感觉疼痛和辛苦的，只是它们不会说话而已；它们有的个体比我们大，力量也比我们大，比如牛和马，它们不反抗我们，是因为它尊重我们，认我们为它们的父母。”奶奶虽然是个没有文化的农妇，但它这一番见解，却反映出善良的人性。

如果我们善待动物，珍惜生命，为我们的后代做出榜样，那么世界上就会少了许多互相残杀，无端丧送生命的事件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