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雨仍在下,这已是第四天了,可我喜欢。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那么喜欢秋雨,难道秋雨和我的生命竟有着密切的不可分隔的联系吗?
我不知道我出生的那年那月那天晚上的十点钟,天是否下了雨,可我觉得是下了,那雨一定是伴着我的哭声一齐发响的,因为,我爱着雨,这几乎是一种本能,而这,在我出生时的那一刻就种下了,漫天的雨和我彻夜的哭声。
秋天的雨,是的,我是秋天出生的,所以,我爱着萧萧的秋雨。我喜欢秋雨的透润,它的苍凉味儿,它缄默的,昏茫的情调。
在秋雨中,人会变得落落寡合,忧思迷醉,在万物的昏沉里,孤独,漫天地洒落下来,将我拖入悲愁。一条山村草径,忧郁地,丧魂落魄地,跌跌撞撞地,翻过山梁,远方,漫漫天涯长路,无际的延伸,没有止境,让人断魂。
爱秋雨,忧郁地爱着秋雨,爱它苍老的天幕遮去了夜的星,爱千家万户的微渺的灯光,在飘摇的秋雨中,忽闪着,忽闪着淹灭,一片昏茫。没有奇迹发生,唯有沉寂,唯秋风吹动着山野里衰黄的茅草,发出洞萧般的凄凉的沙声。
忧郁是一种境界。忧郁情绪里含着哲人悲天悯人的长久之思。沉思默想,要从秋天才能开始,在秋雨中蔚为大观。在静寂的书房里挑灯而坐,历史的尘埃堆满四壁,思想的秋雨在头顶之上飘然散化,在心灵的澄明华辉里,倏然而逝,它漫上了我的心头。
在上帝面前,人是忧郁的。人的宗教理念的极致唯有救赎。灵魂在救赎之路上行进才可达至纯净,获得升华。纯净的心灵才有可能是深刻的,而不是相反。而世俗绝不应擅据精神的全部,尤其是灵魂的核心,否则,就是虚伪,是自我欺骗,一味的蒙蔽。
没有信仰的人是干涸的,没有信念的人是秋风秋雨里枯黄寂寞的病叶,早早的从生命之树的梢头坠于死亡混杂的地表,被泥土的挪动碾磨,轮回的,单调的,冷漠的流转,阳光已然不敏感,秋雨成了葬礼的粉饰,救赎的路却从未曾踏足。
秋雨的魂莫非是在黄昏,四下里寂静无声,寺庙檐前的燕子也早早归了巢,时间仿佛在门前院落那苍白的菊花瓣上和浮肿的泡桐枝条上凝住,任凭淅漓的秋雨浇淋那冷清的滋味,伤感的色泽,灰蒙的,凉透了眼前的山谷秋景,而那秋风却把一阵阵异花的冷香,吹入人的肺腑,迷漫的思绪,如纷扬的雨丝,慢慢洒落,那人世的悲情真可谓凝聚在了此刻,魂魄也为之飘散了。
人生而孤独,每一个自我都是唯一的,这亦仿佛秋境里的什物,个个皆有着自己独具的悲情。灵魂的无所叛裔,生老病死的消磨,个人境地里那些个迷茫和苦楚,明敏的心思中语言的支离和涣散,这都象哈代小说中苍莽的埃格敦荒原,让人思之凉浸心扉,却又无从改变,而只能随流,走完自己长长的一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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