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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爷过了石鼓寨

发表于-2006年09月27日 上午10:09评论-0条

七十四岁的三爷是我的长辈我们家族的首领我们吴府大院的一棵大树,这棵大树在第三次住进医院的时候终于经不住岁月的冲刷,倒了。

大树一倒,女儿女婿侄子侄女妹妹妹夫大哥大姐姑子姑爷舅子舅爷表兄表弟亲朋好友邻居远房大人小孩像开了闸的潮水齐齐涌进三爷的家。生老病死,人生大事,首领仙去,大驾惊动。

大树倒了,给大树当大事的丧葬工作立即启动。一向来在我们这个吴府大院一言九鼎说一不二至高无上的头面人物走了,当大事的工作一下子变得有点棘手。老一倒了,老二被赶着要上架,选来选去挑来挑去议来议去,老二走到了前台。总管接了手,一下子成了临时总统。“总统”面对这么一个大摊子开始发话:开会,把有关亲戚重要人物都召来开个会!一声令下,大家毕恭毕敬候在火边听指挥。从上午扯到下午,从下午议到晚上。发信的、挖井的、烧火的、糊纸的、司香的、沏茶的、喊礼的、接客的、打杂的、发烟的、磊灶的、买菜的、抬柩的、放鞭炮的、清纸房的、扎灵堂的、写祭文的、散冥钱的终于在大家的七嘴八舌中敲定落妥。

几天几夜没有合眼的孝子梗咽着嗓子向“总统”交了底:家里存钱不多,只能拿出一万五,多了爆箍,少了更好。“总统”乱了思绪犯了愁:三爷是我们这个家族的族长,德高望重,四海之内皆亲戚,八方之外有好友,用宽了孝子受穷,用窄了愧对亲朋。“总统”想来想去算来算去争来争去,最终定了调:人数要数清,桌数要算好,菜式要定妥,开销不出二万。于是,发信的发信,打杂的打杂,买菜的买菜的,烧火的烧火的。四柱展开,纲举目张。

鞭炮声声,哀乐阵阵。超度亡灵的和尚队来了,助兴凑时的腰鼓队来了,插科打诨的西洋队来了,显眼争光的锣鼓队来了。平时比较安静的吴家湾骤然间热闹起来。活人为活人忙,活人为死人忙,活人为自己忙。上上下下,老老少少,前奔后跑,上窜下跳。高音喇叭震得山响,总管总监脾气天大,喊的叫的哭的,热热闹闹轰轰烈烈,只差没有把棺材抬起。孝子跪跪拜拜,哭哭啼啼。脑袋叩得响当当,嚎哭伤得惊四方。脸肿了,眼红了,脚酸了,腰痛了,胃口没有了,神志不清了。举祭了,毕敛了,绕棺了,散花了。和尚师傅激扬的锣鼓声响彻云霄,孝子孝孙齐齐跟着师傅慢腾腾走,诚虔虔拜,缓悠悠跪。心里装着悲伤,脸上挂着泪水。走了九九八十一圈,散了九九八十一元。师傅唱疲了,孝子孝孙走累了。

四天四夜敲敲打打忙忙碌碌终于过去了,好人折腾得快病了,孝子折腾得快不行了,三爷就要上山了。老天下着小雨,空中刮着寒风,上山的祭文拖得老长,送行的抬柩的行礼的帮忙的站在冷天冷地里听着那阴阳怪气的唱腔受着冻,淋着雨。

三爷上山了,孝子受苦了,亲戚受累了,票子化水了。

本文已被编辑[简凌]于2006-9-27 17:22:10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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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凌点评:

三爷上山了,
孝子受苦了,
亲戚受累了,
票子化水了。
结尾得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