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前遗落的激情系列之三
娟儿找到紫玉的时候,在哭。
女人哭不稀奇,稀奇的是娟儿是在大街上找到紫玉的。她打了电话:紫玉,你要还活着,就告个地儿,等着陪我!
于是紫玉只好告诉她,在广场。
于是娟儿就来了,是疯一样地冲过来的。而且在哭。
紫玉真是吓坏了。
娟儿人如名,温柔娟秀,极要面子,极重形象。再说了,娟儿在平凉那也是小有头脸的人,除非不想混了,怎敢此等形象示人?不对,即使不想在这地儿混了,娟儿也会优雅转身,留一地惊羡地美丽。应该是除非不想活了才这样子冲到广场来,也不对,即使不想活了,娟儿也会自己里里外外弄妥华贵的衣妆,交待于人妥妥贴贴才肯走的。
“天,怎么了?”紫玉揽紧跌过来的娟儿,见惯了娟儿风轻云淡如春地笑,紫玉真给吓住了。
“那个混蛋,他居然背叛我,他网恋!”娟儿吼得像个疯子。
“天!”紫玉惊呼,想笑,没敢,怕被正气急败坏地娟儿砸扁。不是紫玉凉薄,好姐妹正苦成那样,自己还在一边幸灾乐祸。真的不是,娟儿把紫玉吓住了。娟儿平日里说话,那一字一词都显匠心,极独到,极讲究,温言细语,曼妙如玉湖柳,想想看,你听惯一个人一声一气都像歌的调儿,猛不丁从嘴巴里冒出这种粗口,不晕才怪。最该晕的理由是娟儿的那口子对娟儿那才叫个千依百顺,向来一直把心提溜在手里的人是那哥们,谁让娟儿美丽呢?要命的是她还温柔,更要命的是她还真是能干。如此尤物却拴不死在家里,那哥们的日子可想而知。是不是非常非常之可笑?居然娟儿说被背叛?居然娟儿还说他网恋?居然娟儿还哭成这样?
“喂,喂——”紫玉敲敲那埋在肩头兀自饮泣的媚人儿,“干嘛呢?你肯定误会了,别跟自个过不去,嗯?”
“他妈的,干嘛?别瞪我,今儿个就这样说话,真他妈过瘾。”娟儿呲牙裂嘴做酷模样。
“好。好,怕了你,你想咋说就咋说,成不成?”紫玉拍拍那泪湿的脸,心里隐隐地痛。
真气死我了,你知道不?那个混蛋,他居然背叛我,他网恋!你知道不?看到他那些肉麻兮兮地聊天记录,我还真没生气,我自己有时候聊天也胡说八道,郁闷的时候也说几句疯话,但我不出格啊,好,他是男人,男人他妈的都逞那个劲,五花六花的,我理解啊,比起平日里在外面见到的那些,他不知好到那去了,我知足啊。可聊就聊吧他居然还去见面。你说,见面就见面吧,也还真没什么,网络这玩意也就跟个电话没啥两样,它也就是个道具,谁认识谁不是从陌生开始的呀?聊聊天,感觉对了,见个面,投缘了,也就多个朋友,比起生意圈子里同事圈里的,这之间没啥利害冲突。高兴了,胡谝几句,不高兴了,骂几声娘,没谁会拿这当个事给你记着,没谁会惦记着要拿胡谝的这几句疯话给你抓个小辫子穿个小鞋下个眼药啥的,我理解,男人压力大,这也算是减压,见就见呗,没啥了不起,我秦娟儿连这点能耐这点自信都没的,凭啥混啊?嗯,理解,平凉就这么个小地儿,他妈的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在外面混的,也就那么些人儿。见就见,还能见出个花来?可他居然还三番五次到人家家里给帮忙,一会儿是没煤气了,一会儿是电脑坏了,一会儿是孩子病了。噢,我他妈的也理解,离了婚的女人,一个人带个孩子不容易,有个朋友帮着衬着,没啥不行的。你知道不?最可恶最气人的是啥?我看了他的聊天记录,跟他开玩笑说干脆我让位,你娶了她得了,免得这样牵肠挂肚的。他妈的,那个混蛋居然嘻皮笑脸的说:行啊,我刚想这事儿呢。夫妻间开个玩笑吧,这不过份,我也理解,可我是女人啊,你好歹给点面子啊?你就不会说点哪能啊,哪能舍得你啊之类的屁话也成,我也就不在意了。可那个混蛋居然还真上了心,时不时表现出满是那么回事的甜蜜样儿,我知道,那是做给我看的,不就想长自个的志气灭我秦娟儿的威风吗?长就长吧,我成全你。这一口气就这样赌下了,时不时会调侃着问:今儿个咋没回那边去之类的,每次他都笑得像个猪,然后作一幅恶心地温柔样儿说刚回来哦。
这样的玩笑持续了两周大概,那天我出去有应酬,刚要出门,他手机响了,他下楼打牛奶,我就顺手给接了,对方说:阿平,忙啥呢?咋还不上线?我笑咪咪地告诉她说我马上要出去,我走了阿平就上线了。我没生气,真没生气。心里长了一丁点小刺儿罢了。那个晚上的应酬,我一反常态,喝了些酒,那些臭男人们见平时滴酒不沾的秦娟儿居然喝酒了,一个个都来劲儿,拼命地劝酒,他妈的,喝着喝着我心烦意乱的,就回家了,那个混蛋他居然不在,他是不是算计好平常这种应酬不会这么早结束所以就溜出去了?打手机吧,居然还关机。真他妈不是个玩意,我秦娟儿何时受过这种窝囊气?我上网,看他的聊天记录,秦娟儿真他妈的犯贱,啥时候做过这等没出息的寒伧事儿?可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三分醉,七分装,我找人查了那女人的ip地址,然后弄到电话,
弄清楚单位,然后找了一哥们去跟她聊,没聊两天她居然就答应见面了。秦娟儿最扬眉吐气的就是把所有这些东西全打印出来摔到那混蛋脸上的那一刻,看着他脸都绿了,真他妈的过瘾!
你知道不?最可恨的是那个混蛋他居然骂我,还出手打我,他骂我卑鄙!他一边绿了脸骂我一边把那厚厚地一沓纸摔到我脸上,哼,我的脸现在还疼呢。我秦娟儿长这么大,谁碰过一下下,他凭什么呀?我他妈也做了回泼妇,抓、抠、撕、咬,反正女人发疯了能用上的我都用了。他傻眼了,急吼吼地乱跳却不还手,他妈的,他心虚是不是?他要不心虚他干嘛不还手?他越熊样,我越生气,到最后我也不知道生啥气,也秒知道是生他的气还是生自个的气,反正我就是泼妇了,做了泼妇我就把泼妇做到底,我抄起几上水果刀就捅了过去,他躲开了,我刺不着,我生气,我倒转刀尖,向自己扎,他急了,拼命夺刀,手抓在刀刃上死也不松,那血就呼啦啦往外涌,我,我吓傻了,他乘机夺下刀居然笑着说没事没事我出去包扎一下,转身出了门。他出了门,我才想起来哭,我,我想跟出去看看,可是,可是,我一个人坐在地上哭,我不想一个人,我就来找你。
娟儿泪汪汪地看着紫玉,一幅可怜兮兮的样子。
紫玉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你这唱得哪一出啊?王健那么爱你。傻啊你?”
“凭什么?兴他做就不兴我说?可我就是咽不下那口气。”娟儿的后悔是渗在眉角眼梢的。
“还嘴硬?你有啥气咽不下?老是你给人家气受还差不多。哎,想不想我打电话或者问问王健看他怎么样了?噢,还是算了,反正王健咎由自取,活该,管他是死是活呢?”紫玉拿眼挂娟儿,笑嘻嘻地,一幅赖皮模样。
“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吗?反正,就是咽不下那口气。”娟儿嘟了嘴,闷闷地。
“我的姑奶奶,到底咽不下哪口气?我替你出,再接着教训一顿王健?”紫玉急了。
“别,别,嗯,反正,就是他的错,要鬼混你也找个像样的呀,你不知道,那女人我见了,真——简直太伤我自尊了!”娟儿低声咕噜,边偷偷看紫玉。
“哈哈——哈——”知道不,这就叫狂笑。这会儿有紫玉,就旁若无人地狂笑。
“喂喂,人家都看着咱们呢——”娟儿拉拉紫玉的袖子,像只可爱可怜的小羔羊,“你,知道王健电话吧?”
“哈——哈——”一波笑未停,另一波再起,疯笑着的紫玉,眼底有泪雾浮起。也许,这就是爱?这就是平俗的,饮食男女的柴米油盐的爱?
“喂,王健?”紫玉拨通电话。
“娟儿哪?娟儿在你那儿吧?拜托你,紫玉,拜托你千万照顾好她,你们在哪?我马上过来。”
紫玉拨通的那一刻,就把手机贴在了娟子的耳边。
娟子把手机往耳边再贴贴,泪如雨,娟儿如雨的泪温柔地濡湿了这个秋季。
2006年9月23日夜于平手记
-全文完-
▷ 进入祁云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