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秋天的第一场雨，终于来了，是这样散漫着，一滴一滴或疏或缓地零落，从傍晚到天明，到此刻，我伸手去接那雨，好一会儿才聚成的水滴，是那种怯怯的样子，张开手，便从指缝中跌落了。我没有追踪到她的去处，地下是无边的湿，她是那样的小，好像连粉身碎骨都来不及。就这样消失，没有也不需要跟谁告别，秋天这样空旷，这样落寞，又这样热闹，有谁会留意一滴雨的零落。

回眸那杨柳初绽的季节，那积满青苔的石板路，丁香羞涩在枝头，听雨听风，然后灿烂，然后馨香肆意。那时候，那一丝丝像线一样的细雨，被丁香浸润得旖旎缠绵，落在青石板上是跳跃着的，落在丁香样的姑娘的长发上是欣喜着而粘滞的，落在那些艳艳嫩嫩的花草上则更是恣意着自己的清灵，弥漫、渲染着，知会所有的生灵：我来了！春天是这样暧昧，带着亘古柔情，记载着谁的前世今生，美丽在泛滥，那滴雨便也被染上桃花的妃红、小草的清新。

还有那百花争艳的夏日，那波光徐徐的湖上，绿水萦绕着小船，散发着淡淡清香的碧荷，悠然自得，一幅不以物喜不以物悲的样子。那时候，一串串如珠链一样的雨滴，调皮地轻敲着荷叶，一下又一下，敲打着佳人的轩窗，偷窥着朱唇红颜，洗涤着屋顶、树根，好像在提醒着世界，不要让浮沉遮盖了往昔的点滴，不要让哪一片花朵的凋零带来萎靡心伤。夏天是这样喧嚣，这样热烈，又这样寂寥，只有雨采撷旷野的空灵，给大地一刻宁静。

而，不管怎样的过往，都已随风而去，再也找不到曾经走过的痕迹，只留记忆在树梢、在浮尘里。

透过迷朦的湿雨，怅然远眺，远处朦胧的梧桐、白杨，懒懒地瑟瑟着，竟没有一枝一叶能挂着我的情肠。是我太过沉迷了，抑或经历了春夏洇润的心情，变得如玫瑰色一样亮丽了，便看不得这秋雨的怯懦，那心底的寂寞就悄悄蔓延，徘徊在青街石巷，延宕在柳梢湖畔。似乎一切一如当初的模样，似乎从来不曾分别。但那平湖秋月，那金桂飘香的情境，那细雨中迷朦的长街曲巷，黛瓦粉墙，为何总在我的梦里若隐若现。

也许，山水依旧，秋雨依旧，只是，梦，零零落落，无可寻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