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就见玻璃窗上一片亮光。新的一天来临，又一个平安消停的夜，就这样成了过去。

已经经过了多少个这样的夜晚？我记不清楚。总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共有五十七个这样的天数了。早起的时间无非是早一点或者是晚一点，窗玻璃上的颜色无非是黢黑或者是光亮不同；再就是起床后的忙碌与否了。不管如何，夜夜平安，忙的时候只是个匆忙地走出去和疲劳地走回来而已。

这样的日子从什么时候开始？搜索历史，那该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不过，能肯定下来的是五十七年前的那个金光闪闪的日子！

这日子就像玉簪把天空划上了一道银河，就像一个新的生命挣脱母腹来到人间。这一天，把世界翻了个个儿。于是，人们就有了笔者开头说的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这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是与“母腹”中的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恍惚如隔世，两种情形绝然不同。

这是一片荒蛮不毛之地：“红色的土壤十分瘠薄，到处都是裸露的石头，农民没有火柴，只有像原始人那样钻木取火。”一九二七年九月，毛泽东带着他的秋收起义剩下的部队来到井冈山，次年，朱德又到这个属于“屁股”的地方和毛泽东会师，接着来的是彭德怀。生活的艰苦自不消说；要是每天晚上能睡个安稳觉也算是个幸事。可是，蒋介石不同意。他把手中的文明棍子用力在地下一捣：“娘希屁！”就派了大部队决意要把毛泽东们赶尽杀绝。于是，井冈山上就没有了白天和黑夜。说没有黑夜是不客观的。可那是什么样的夜晚呢？美国研究中国问题专家r·特根尔在他写的《毛泽东传》一书里用了这样一句话来形容当时的晚上：“每一个寒夜都有一场你死我话的战斗。”

可是，毛泽东并不能按照他的意志去指挥红军跟蒋介石的部队作战，而且还受到不正当地排斥。毛泽东受到排斥的时候，红军就要打败仗。

无奈地转移（长征）中，博古、李德不听毛泽东劝阻，一定要西征去和贺龙、萧克的二、四方面军会合。要西出必须通过湘江天险。蒋介石也看到了红军要走的这步棋，就事先布下了五路大军、一百个团共四十万人，在湘江东岸、广西北部一带，张口以待。蒋介石还严令他的部队：“力求全歼，毋容匪冠再度生根。”一个扎好了口袋，一个非要去钻这个口袋不可，这对仅有的六万多红军来说，西去之行无疑就是个灭顶之灾。毛泽东极力反对，李德、博古仍然执意强渡湘江。

那是个腥风血雨的一天。静静流淌的湘江，一下子就被掀起了从未有过的喧嚣。湘江上空，黑压压的机群，一批接着一批地向着过江和准备过江的红军轰炸、扫射；不知从何方飞来的炮弹，也不断地落在渡口、湘江里的红军之中。江中掀起的冲天水柱，岸边扬起的大片尘土，全让红军战士的鲜血染红了，就像是火山喷出的红色岩浆一样，落下来就是一条鲜红的血河。江面上漂浮着一具具戴着八角帽、身穿列宁式制服、都还是个孩子的红军战士的尸体。

三万多红军战士的生命就这样从江面上漂去！面对这悲惨的一幕，“毛泽东的肺都要气炸了。他再也不能容忍李德的瞎指挥，再也不能容忍他‘崽卖爷田’。”（文显堂《是非曲直——长征中的政治斗争》）红军长征在冲破敌人三道封锁线时，两万多红军战士已经被蒋介石的部队吃掉，湘江水又把剩下的一半红军卷了去。看着一江红军战士的尸体和鲜血，毛泽东流下了惋惜、痛心的眼泪，怒不可遏地提出：“要讨论失败的原因！”

这一讨论就讨论出了遵义会议，就讨论出了华北会议，讨论出了三年解放战争，讨论出了一个新世纪。那一天，高大魁伟、通体透着尊严的毛泽东站在天安门城楼上向全世界庄严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

回想新生命的铸造真的是不可思议。当年，湘江三万多红军的鲜血并没有换来蒋介石口袋上的一个裂痕；而毛泽东指挥的第四次渡赤水河之战，以仅仅不到两万的奇兵，却让蒋介石自己把他的口袋打开，放了红军一条生路。这里是有一个前进和倒退的区别；但是，红军战士却都为之而付出有代价。从付出的代价上说，不管是前进和倒退，做出巨大牺牲（“倒霉”）的都是“老百姓”（最下面的人）；只不过是付出代价的大小、感受心情的好坏不同而已。

然而，就是代价再小、心情再好，毛泽东也同样会招来非议。逃出了蒋介石虎口的红军领导层刘少奇、林彪等人，到了会理时就向军委发电报、写信表示了对毛泽东指挥的不满，林彪还公然提出要毛泽东交出红军的军事指挥权。

毛泽东为红军战士无为的牺牲“要讨论失败的原因”，林彪等人却要讨论胜利中部队疲劳（“尽走背弓路”）的代价。这也许是个玩笑，但却是事实。就像武装到牙齿的蒋介石却让毛泽东的小米加步枪打败了一样。就是在这种不可思议中，孕育成了一个新的生命。她是历史母亲不可思议的结晶。这样的生命也必然是一个奇迹。

一个新的奇迹就这样出现在世界的东方。十个月就建起了人民大会堂，短短数年就把一个农业国变成了工业国，这在中外的历史上也是绝无仅有的，是开了国际的先例。毫无例外，伴随着这一切的也有沉重的代价，比如一九五八年的“真作假”，一九五九年庐山会议上的“假作真”等。有高度必然就要有难度。“无限风光在险峰”嘛。

就这样，新中国走过了五十七年头。这中间的每一天都要迎来一个又一个气象万千的早晨。在这些早晨中，人们听到过建设者铿锵有力的脚步，匆匆地走着，走过之处就会有奇迹的出现；也能感受到“改革”给人们带来的和煦春风，正在舞袖轻拂……

一觉醒来，窗玻璃上的亮光让我感到又一个似是过去了的一天的到来。这一天，虽然带有母亲过去的影子，但作为生命的个体，却享有充分的独立。于是，人们不管是顺从或是叛逆，都会以不同的方式支配着这每一天。在现实的每一天中，人们都在创造着新生活，也都在享受着新生活。只不过在体验新生活时，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感受罢了。在所有那些对生活的感受中，有着历史感和游戏感的感受无疑是最具有意义的了：后者表现了生命的存在，前者体现有生命的进取。

穿衣起床。走到外面。吸一口早晨清新的空气，迎着东方地平线上射出的绚丽多彩的早霞，我不由在心里说了一句：啊，早晨真好！（二零零六年九月二十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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