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可欣小心翼翼地问我,最近她是不是有点反常。
我面无表情地摇摇头,也不去追问她何来此问。
可欣迟疑地看了我一眼,扶了扶大大的黑框眼镜,重又埋首于书山题海中,不再
说话。
我疲累地看了一眼她的侧脸,揉揉干涩的双眼,重新把视线定在书本上。
滴嗒、滴嗒,寂静的教室只剩下可欣的手表在响。
这一天,就在这滴嗒声中过去了。
第二天早操的时候,我看见我旁边的林洁盯着前排的可欣,神色很奇怪。
你在看些什么?我说。
天,我简直不敢相信,她转头对我说,你知道我昨晚去哪里了吗?
我怎么会知道?我摇摇头。
我昨天很晚的时候出去走走,她神秘地顿了一下,我看见可欣了。
看见就看见,这有什么好奇怪?我很平静地说。
林洁努努嘴,可是你肯定想不到,昨晚她穿成什么样子!我差点认不出来了,她
还装作不认识我,连声招呼也没有打。
我突然变得很生气,你别再说了,你肯定是认错人了,你看看可欣她每天像拼命
三郎一样学习,怎么有可能出去?
不可能,我没有认错人。她很肯定地说。
那你想想,快要考试了,可欣这样的人怎么会在这种时候会出门?我说。
是哦,她这样的人……林洁有点动摇了,她看着前排戴着老土的黑框眼镜、一身
灰黑色衣服的可欣,喃喃道,难道是我认错了?
你肯定是认错了,我很肯定地说。
在令人烦躁的音乐中,我好不容易心不在焉地做完了早操。
枯燥的期中考试终于结束了。
可欣考砸了,对她而言是这样。年级有2000多的学生,她从年级第一跌到了二十
几名。
那一天她都没有说话。闷着脑袋,趴在题海里,拼命地看书。
我坐在她的旁边,什么都没有说。我知道,她正在哭,泪水滴嗒滴嗒地落在书上
,虽然无声无形,可我还是听到了。
班主任来找她谈话。她去了班主任的办公室,一谈就是很久。去的时候,她很绝
望地看了我一眼,回来的时候,则是一脸崩溃的表情。
我递给她一张纸巾,说,哭吧,闷在心里不好受。
她绝然地摇摇头,掏出函数书看着发呆,一怔就是几个小时。
我黯然叹了一口气。
今晚,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11点半,我站在可欣家的门口,身子隐没在墨黑色的夜色里。
12点,我看见可欣出了家门。她没有戴黑色眼睛,大大的眼睛在黑夜中好像闪着
诡异、阴冷的眸光。
我悄悄地跟在她身后,她没有发觉。
她上了一辆红色的出租车。我也挥手叫了一辆,不近不远地跟在她后面。
夜已经很深了,都市的夜生活却刚刚开始,夜总会、酒吧门前的霓虹灯闪烁,不
少酒鬼搭在小姐身上,一晃一晃地走着,嘴里叽哩咕噜说着什么。
可欣下了车,我看见她进了一家火爆的酒吧。
那家酒吧的名字叫做,昨日破灭之梦。
昨日破灭之梦,真是个适合可欣的名字。我悲哀地想。
我跟着她进了酒吧。
节奏强劲的音乐震耳欲聋,台上的舞蹈很是前卫火爆。
满满一酒吧的人挤的密不透缝,昏暗的灯光打在他们脸上,有种说不出的迷离和
颓唐。舞池里一对对男女疯狂地扭动身子,近乎抽搐、痉挛地舞动。
我盯着可欣。
她坐到柜台前,叫了一杯血腥玛丽。
我看着血红色的液体慢慢流进她的咽喉。
我突然很想哭,虽然已经好久哭不出来。
身边挤过来一个满身酒味的男人,猥亵地笑,小姐,玩玩?
我厌恶地挣脱他伸过来的手,斥道,滚一边去,不要惹我!
等到我再抬头的时候,却震惊地发现可欣不见了。
我开始疯狂地找她,试图在乌压压的人群中找到她。座位、舞池、柜台,我睁大
眼睛不停地找,乌压压的人头攒动,看花了我的眼睛。
快要绝望的时候,我蓦地看见一个穿着血色吊带、超短裙的熟悉的身影,在舞池
边和一个男人说着什么。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气还没吐完,我看到可欣掏出钱,递给那个男人。
男人给了一包东西给她。
我呆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她把那包东西托在手心上,送进嘴里。
你疯了吗!我发狂一样地冲过去,打掉了她手里的摇头丸,你疯了吗!你到底在
干什么!!
她冷冷地看着我,你有病吧,我认识你吗?
可欣!我悲哀地望着她,我是小启,你怎么会忘记我?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啊。
朋友?她皱皱眉,我没有朋友。你要赔我的东西。她指指地上的那包摇头丸。
我不许你吃这种东西!我愤怒地大喊。
你这个疯子!你有病吧你!她破口大骂,甩开我握住她肩膀的双手。
你非得这样堕落吗?你不想实现你的梦想了吗?你这样就被打倒了吗?我哭了,
声嘶力竭地喊,尽管在噪杂的酒吧里听不真切。
疯子。她冷冷地斜睨我一眼,转身走进舞池。
跟我回去!我冲过去,揪住她的膀子,拼命地拖着她,快跟我回去!
你这个神经病!她反手推开我,揪住我的头发把我推倒在地。一股温热的液体从
我的额头流下来,腥味扑鼻。
我仍是不死心地扯住她的腿,抱着不放。
她抬起另一条腿,狠狠地踹了我一脚。我吃痛猛地放手。
你滚吧,别再来惹我,这里不是同志酒吧。她撂下这句话,钻进人流里。
昏暗的酒吧依然在颓唐的音乐里舞动着,没有人看见满脸是血的我。
罢了,她不会和我回去的。我苦笑,摇摇晃晃地走出酒吧。
次日的早读课,我来到学校的时候可欣在背古文。
你的额头怎么了?她注意到我头上的绷带,皱着眉头说。
我没事,只是走路摔了一跤。我淡淡地说。
她很快地扶了扶眼镜,继续看书。
滴嗒、滴嗒,这一天又在可欣手表的滴嗒声中流逝。
又是一次月考结束的时候。
可欣又去班主任的办公室了。
我抚着额上的伤痕苦笑,这一次怎么办呢?我跟着她又有何用?
当晚深夜的12点,我没有在可欣的门口看到她出门。我在冷风中站了一夜,可欣
家的门一直紧闭着。
难道她没有因此痛苦?我疑惑地想,在天亮的时候终于回家。
我到教室里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脸上不知是什么表情。我
来回扫了一遍,没有看见可欣。
可欣呢?我问林洁。
你不知道?林洁满脸惊悸和恐惧,可欣自杀了,就在昨晚。
什么????我手中的书落了一地,眼前蓦地一片黑暗。
你一定在骗我!我疯狂地大吼,整个教室静了下来。
我没有……她真的自杀了。
不可能!我跌跌撞撞地冲出学校,冲向她家附近的医院。
可欣是用煤气自尽的。我看到她身上盖着洁白的床单,从急诊室里推出来,脸上
没有了大大的黑框眼镜,一脸安详宁和的笑容。
从我知道她是双重人格到现在,我第一次看到她这么温暖的笑容。
她走了,再也不会为那些烦人的事痛苦了,再也不会为那些所谓的责任难过了。
她走了,带着温暖的笑意,忘却一切地走了,像是没有痛苦、没有遗憾……
真是没有遗憾吗……
我的视线逐渐模糊,一滴温热的液体滴落到雪白的床单上。
本文已被编辑[ziyan0826]于2006-9-24 17:36:28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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