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觉得你只是在跟我捉迷藏，所以不以为意。女孩子，尤其是漂亮的女孩子，总有些鬼机灵，何况，还是配称作狐狸精的女孩子呢。

但这次玩笑开得也太大了，几天你都没开机。

我终于还是耐不住，来到了酒吧。

前台的服务小姐已经认出我了，还没等我开口，其中一个就扭头朝后喊：“小雪，相公找你。”其他的几个都跟着嘿嘿笑。

我想我的脸一定红得发紫，好在，跟米色的灯影混合在一起，没人能看得出。我也故意装作轻松地打趣她们：“一群狐狸精，不长人心眼。”

那个最是伶牙俐齿的收银员反唇相讥：“明明知道是狐狸精，却偏偏要入迷，不是自己往陷阱里跳吗？真是的。”

陷阱？我以前还没有认真想过这个词，更不会想到这个词能用在我和小雪身上。交往几个月了，小雪并没有要过我什么，而且，还把最纯真的感情给了我。她要陷害我吗？不会，也没理由啊。我一个刚从学校出来不久的老贫农，除了这点学问，一无所有。

小雪终于出来了，即使光色黯淡，也还是感觉出她有些憔悴。

“我跟你说过，你怎么又来了？”她并没有理会众人诧的目光，似乎也并不在乎我的感受，第一句话就抢白我。

我觉得脸上更是挂不住了，但还是嗫嚅着，“我，你……出去说几句话好吗？”

你扫一眼同事，犹豫了一下，还是跟我出来了。

月亮高高挂在半空，我好想说这是一个月光如水的晚上，但体会不出来，一是没那心境，还有就是街灯贼亮，从眼前延伸到极远处。

“小雪，为什么？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我急迫地抓过你的手，仔细端详你的脸。我刚刚的判断没错，你不只憔悴了许多，脸上还挂着泪痕。

我用衣袖拂去你眼角的泪，但泪水越擦越多。

“杰，你不要这样子，我真的不想害你。”

“我不懂。我知道你也爱我的。”我把你的手抓得更紧。牵着你，来到那条我们熟悉的小河边。

一对对恋人，或悠闲地散着步子，或在僻静处相依相偎。

我也下意识地拥过你，紧紧地。

你没有回拒，像受惊的小兔子在我怀里颤栗。

我的心里一片烦乱，久久没有出声。即使闹不明白，还是能感觉出，拥着你，我就能尝到天下最幸福的滋味；同时也能感受到，你心里也一定是甜蜜的。

是的，我的怀抱虽不宽厚，但足以容纳爱情。是的，爱情，我自己追来的爱情。只有拥着你，我才感觉到了拥着爱情的滋味，尝到了拥有爱情的甜蜜。只是令我奇怪，明明我们都一起拥有着，你却偏偏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你有怎样的委屈不能告诉我，让我一同与你分忧？

不知过了多久，你挣脱我的怀抱，苦涩地笑了笑，“你真傻，酒吧里的女孩子，也值得你爱吗？”

我猛地想起了柳湘莲的那句话，跟着说了句：“东府里还有个尤三姐呢。我相信你是一个纯洁的女孩子。”

“纯洁？”你无奈地挤出了一丝笑容，“这个表面上能看出来吗？”

“我相信你，相信你。”我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一个劲地重复这句没用的话。“只要我们相爱，没有什么能把我们分开。”

“是，爱。”你仰望星空，“我知道你爱我。我以为我的爱早就死了，可是，你让我的爱复活了。越是这样，越觉得我不值得你爱。我说过多次，我们的爱不能持久。坚持了今天，躲不过明天。”

“不会的，不会的。”我抢过你的话，“我们会有永远。”

你没有再说什么，把头埋进我的胸膛，我觉得胸前一片潮润。我知道，你又哭了。

“熬一天是一天吧。”你说。

“为什么这么说？”我不解，扳过你的脸，竭力想瞅出点什么，除了娇俏的脸蛋，看不出别的。

我忘情地吻你，仿佛吻掉的不只是泪痕，还有爱情的污迹。

这个夏天好短暂，一晃就起瑟瑟秋风了。虽说你也换上了秋装，可我的脑子里还是装着你穿吊带裙的样子。

爱情总是让人迷醉，我真的陷到爱情的漩涡里不能自拔了。我能看出来，你也一样沉溺其中。

是啊，爱情最易滋养人的心。这个夏天虽然走得磕磕拌拌，秋日却真的成了我们收获的季节。除了工作和必要的休息，我们总能在一起。还是那条熟悉的小河，每次走过，总会有不同的享受。还是那些情话，每次听来，都会有不一样的甜蜜。是啊，爱情，多么纯美的字眼，只有用心享受，才会找到属于自己的感觉。偶尔，我们会骑上单车，远离喧嚣的城市，沿乡间小路自在穿行。漫山遍野的野花和成簇的庄稼，仿佛也在为我们的爱情祝福。累了，把车往路边一扔，仰躺在干渠边的草丛中，眯上眼睛静静接受阳光的抚摸；也或者，在浅浅水窝里逮小鱼小虾儿，逮住，然后再把它们放开。收获，真是多种多样的啊，而这时，我们收获的更多的是心情。没错，心情，那个心旷神怡说得就是这时的心情吧。

还记得你的那个生日吗？哦，相信你一辈子也不会忘记。我们都远离自己的老家，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除了同事，便是朋友。而这一天，只有我们两个人。象征你二十一岁的烛火点亮了。我看出来，你的脸上溢满了幸福。是啊，烛光下的你，娇艳欲滴，婉若仙子。我伸过手，平放在餐桌上，你把小手轻轻置入我的掌心。我五指合拢，紧紧攥住了你的。然后，对视，会心地微笑。我不想让烛光那么快就灭掉，你也不想。于是，看一眼烛火，再默默地迎视对方的眼神。

狐狸精，我又想起了三个字，这三个字本身就是魅人的，有着荡人魂魄的力量。想着，便也于不觉中说出了口。

你嘻嘻地笑了：“你就不怕狐狸精真的勾了你的魂去？”

“不怕，”我笑，“如果真的碰到狐狸精，把我的魂儿勾了去，那怕只剩下一具空壳，我也愿意。”

我看到你的脸沉下来了。我想起了一个词：谶语。世间的事，真的都会有预兆吗？

你幽怨地看着我，声音也略带伤感：“杰，你真的不怕我突然离去？”

“我们不是很好的吗？为什么老说这个？”

“我跟你说过好多次了，你不懂我。我其实就像一阵风，没有固定的所在。你接受我，就得时刻准备承受我的消失。”

“不，你不会，”我托起你的下巴，从烛火一侧凑近你的脸。花瓣片片绽放，没有比这时更娇艳的了。“我相信，即使你的心再枯寂，我也会融化你。”

“不，你不懂我，永远也读不懂我。”你把纤指从袖口露出来，轻轻梳理一下散落下来的长发。“我注定是你生命中的流星，划过了，就永远不再回来。”你顿了一下，眼神更为迷离，“我知道今晚不该说这些，但还是忍不住要说。杰，我注定不是你的，我也没有理由真正拥有你。不过，有了这些快乐，对我来讲就足够了。我会珍惜我们在一起的时光，人的一生能拥有这些幸福也就值得了。”

我捂住你的嘴，“不要，不要说这些。”

你无奈地摇摇头，“沉溺在爱河里的人真的都很傻。我是，你比我更傻。我想摆脱，即使知道不会有结果，也还是摆脱不掉；而你，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你就是不信。你要我怎么说才好呢？”你提起了白天的见闻，一个身材高挑青春靓丽的女孩子，偎在一个富态大相的老男人怀里。“那就是我们这类女孩子的结局，没有谁能改变得了。”

“你不是，你不是。”我只能一遍遍地强调。

“或许不是，但很难摆脱，”我看出，你的泪又汩汩涌出来了，“爱情距离生活总是那么远。我自己也说服不了自己，是该要生活还是要爱情。我从你这里得到了真正的爱情，但最终还是要走向生活。所以，我一次次地说，我不适合你，可总又跳不出诱惑的圈子。可见，爱情本身也是陷阱。”

又是陷阱，看来这是酒吧里的女孩子常说的话吧。

“我们为什么不能同时拥有爱情和生活呢？”我抢辩。

“你不懂我们这些人。你的学问太多了，反而理解不了。”你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好了，不说这些伤心的话了。”你举起酒杯，“来，为我们真正拥有过的爱情干杯。”

酒尽烛灭，只借着门缝透进一丝微弱的光。

我坐到你身边，把你搂进怀里，压住你柔软的唇。

粗重的呼吸传递着我们的爱情。

是啊，爱情如水，只在两个相爱的人之间流淌。我不知道人可不可以终身享受爱情，但于我，有这一刻就足够了。不，因为你，我已经拥有不止这样的一刻了，而且，还会继续拥有下去。那么，它会永久地存在吗？

只有永恒的生活，没有永恒的爱情。我忘记这话是谁说过的了。这，难道就是爱情的真谛？看看周围的那些人，似乎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我现在拥着你，就像拥有了一生的爱情，这还不够吗？

这时的我已经无法自控，开始撩起你的衣裙在你的腹部游弋。

“不要——”你猛地把我推开。

我有些失落，跟着又是疑惑。为什么，为什么每到这个时候你总是这么理智？如果你是一个纯洁的女孩子，也该过了羞怯的时段，毕竟，我们的感情已经融入骨髓。如果你是一个不再纯洁的女孩子，反会对这些如此在意吗？

我还是乖乖地坐回到你对面，借着隐约的光线，我看见你居然整理了一下衣襟。

“打开灯吧。”你说，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柔之气。

灯光下，我迷惑地望着你。你伸出手，抓住了我的。

“对不起，让你伤心了。”你明明知道，可还是要推拒。

好久，我的心才平静下来。慢慢地，我开始有些感动。能做到如此的女孩子，一定是纯洁的。即使是狐狸精，也该在这样的时候檄械投降了吧？但是你没有，难怪，狐狸精还有不同层次的？

我真的越来越看不懂了。

本想提出趁着今天高兴，陪着你共度良宵，看来，蓄谋已久的计划又泡汤了。

还真是的，走出饭店的大门，你就跟我挥手道别，乘上一辆出租车走了。

我简直要气疯了，狠狠地在原在跺脚。那时我想，还是离开你吧，免得受这样的折磨。你的那些秘密，就让它成了永远吧。

更不用说这个夜晚，我在床上翻滚的滋味有多难受。

“忘了她吧！忘了她吧！”我在心里一遍遍劝慰自己。

其实，你已经跟我说过多少次了呀！我们没有可能结合在一起。到现在，还是没有找到答案。我以为不用寻找答案，等什么时候我们的爱情都能感动自己，答案也就自然显现了。但是，一个夏天过去了，一个秋天很快就将消失，但，原来的谜都聚成一个谜团了。

那么，是什么让你迷醉而又如此清醒？我说不出，那晚也恨恨地想，我永远也不想知道了。可越是这样想，拥有你的渴望就越强烈。

我哭了，拿现在的常用语，哭得稀里哗啦。

我像是大病了一场，几天吃不下饭，有虚脱的感觉。

我不给你电话，也就没有你的消息。

我突然意识到什么，是的，如果不是我找你，你从来也没有主动找过我一次。

半年的时间，我为什么就从来也没有想过这么简单的问题？

狐狸精，她是狐狸精。只有这一个解释。

但，狐狸精就该是这样子的吗？

唯有一次是例外，那就是这次，你生日后大约两个月的一天，你主动约了我。我有些兴奋莫名，一个劲地狂喝，为了你主动约我。

因为有别人在座，你不语，只是一个劲地暗示我。

什么意思？痴迷的眼神看不懂你眼睛里到底深埋着什么，不用人劝，我把自己灌醉了。

-全文完-